随着铁门打开,坐在血泊中的魔修男子慢慢抬起头来,两眼闪烁着怒火。
刚刚遭受一次殴打,却仍未罢休。而他败在甘兽的手里倒也罢了,却要遭受妖丹守卫的轮番欺辱,他心头的愤怒可想而知。
“砰——”
于野的棍棒杵地,却没有动手打人,而是忽然屈指轻弹,几缕加持着法力的剑气封住了魔修男子肩头与腿上的伤势。他回头看了一眼,匡丰与介姜仍在饮酒。他转而打量着魔修男子,传音道:“我欲救出三位好友,你愿否随我逃出此地?”
魔修男子的眼光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却依然默不作声。
于野举起棒子砸了下去,“砰、砰”作响,看似凶狠用力,而落在魔修男子的身上却轻若无物。
“呸!”
他佯作悻悻啐了一口,转身走了出去,继续传音道:“沐兄,姑且忍耐!”
隔壁的铁笼,沐千里一边忍受着伤痛,一边关注着他的举动,一边又暗暗点了点头,我忍……
于野抬脚走入对面的铁笼。
一个汉子被悬空吊着,四肢穿着铁索,伤口滴着血,其状凄惨。
“哐哐——”
于野挥动棒子敲击着铁柱,扬声道:“你这夯货,欠打……”他话音未落,又改为传音道:“我乃木英城头领于野,奉命前往魔域公干,为甘兽陷害而困在灵崖洞,这位前辈愿否随我逃出此地……”
“哗啦——”
铁索声响,悬吊的汉子猛然扭头看向于野。他沾满血迹的乱发,怒睁的双眼,长着络腮胡须的脸庞,无不透着彪悍而又狂野的气势。
于野依旧神色淡漠,道:“言尽于此,悉听尊便!”
“你逃不出去!”
是传音?
传音竟然来自妖修壮汉。
于野微微愕然,道:“你修为尚在?”
“我乃妖修,此地妖气浓郁,虽修为难继,而神识尚存。你……当真是木英城的妖婴头领?”
“你若见到淳于妖王,便知真假!”
“哼,见到淳于又如何?妖域早已是非不分,真假难辨!”
“活着,方有出路!”
“活着……你以为你来到此地,还能活着出去?”
壮汉回头看着他身上的四根铁索,叹道:“百年之间,此地的守卫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从未有人再次露面,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你还想逃出此地,唉……”
于野的心头一沉。
此人的言外之意,他与匡丰、介姜来到地牢的那一刻起,便休想活着离去。
这也是甘禽派他三人值守地牢的真正缘由,因为参与押送死囚,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最为稳妥的法子,便是将他三人与死囚一同关在地牢之中。也就是说,此前轮换的三位守卫已被灭口!
“本人屈志,曾为古原城的城主,因得罪九芝、九宝兄弟,为甘兽夺取了城主之位。我已在此地关押了百年之久,可恨……”
“屈前辈既为城主,是否知晓此地的阵法禁制?”
“灵崖洞,本为闭关清修之地,却被甘兽设置了传送阵,打造成了一处地牢,有关详情我也不知。如今你已自身难保,如何救我脱困?何况你也不是甘兽、甘禽,或邛山的对手……”
邛山,邛管事?
于野极为忌惮甘兽的手段,却不怕甘禽。而邛管事仅有妖婴七八层的修为,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屈前辈,你遭到如此陷害,何不禀报妖尊,请他为你主持公道呢?”
“妖域,何来公道……?”
“甘兽已得偿所愿,为何依然如此待你?”
“哼,多年前我曾经结识一位来自凡域的修士,谁料此事泄露出去,九芝、九宝逼我找到幽冥之门。而我知之甚少,两位妖王恨我隐瞒实情……”
“幽冥之门?”
“一道传说中的结界之门,直达凡域。”
“凡域?”
“据传,凡域地域广袤,物华天宝,存在诸多上古遗迹,或与星域、神界相通,妖域与魔域的高人无不为之神往,九芝、九宝更是找寻了多年……”
幽冥仙域之外,还有星域与神界的存在?
而燕州、蕲州、大泽,乃是贫瘠之地,怎会与星域、或神界有关?看来所谓的传说,更多来自于讹传。
“宁武——”
于野与屈志传音交谈,或许是身陷绝境,早已失去生还的念头,他竟然透露了许多无从打听的隐秘。也正因如此,使得于野心绪纷乱,直至一声叱呵响起,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邛管事竟然出现在地牢之中,匡丰与介姜也站在一旁,均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属下在!”
于野走出铁笼。
“你作甚?”
邛管事的话语声冰冷。
“哦,闲着无趣,舒展筋骨而已!”
于野将手中的棒子“当啷”丢在地上,不慌不忙走了过来,佯作好奇道:“不知有何吩咐……”
“你与屈志说了些什么?”
邛管事伸手拈着胡须,指甲足有半寸长,并带着乌黑的污垢,再加上他没有血色的苍老面容,以及凌乱不堪的胡须,使他整个人更加显得阴森可怖。
“我……”
于野念头急转。
“嘎嘎——”
邛管事忽然咧嘴一笑,道:“你听到屈志之名,并无懵懂之态,反而想着如何辩解,你果然与他传音对话。再者你身为妖修,我却嗅到魔修的煞气,你究竟是谁,为何潜入地牢……”
话未出口,已被看出破绽?
这个邛管事,他的精明出乎想象。尤其他凭借鼻子,便能看嗅出隐匿的魔修煞气?
于野顾不得多想,也无暇惊愕,索性拂袖一甩,左右霍然冒出一群人影,正是冠义、应龄、平阳子等燕州修士,各自剑光在手而厉声喝道——
“救人……”
“攻占地牢……”
异变突起,匡丰与介姜吓得掉头便跑。
邛管事竟然站着未动,而是面露狞笑,深陷的双目突然凸起,两道金黄色的光芒笼罩四周。
于野之所以召唤同伴相助,便是以防不测。事已至此,他已再无顾忌。谁想他尚未出手,眼前的地牢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乃一片朦胧所在,还有一阵异常浓烈的香味飘来。他不由得愣在原地,一阵心神恍惚。却见冠义、班凌、应龄等九位燕州修士也是神色茫然,不知所措……
与此瞬间,虚无之中突然闪过一点黑光。
冠义首当其冲,竟躲避不及,胸口“刺啦”一声震响,护体法力崩溃。而他却浑然不觉,带着呆滞的神情踉跄后退。同伴遇袭,应龄等人也是毫无察觉,各自原地徘徊,紧接着又是一点黑光闪烁,修为远逊一筹的方怀抵挡不住,离地倒飞出去。众人仍旧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防御、或是还击。
之前只是试探,偷袭者摸清对手的底细之后,顿时又是风声大作,数十点黑光直奔于野袭来。一招破去元婴高手的护体法力,他有十足的把握杀了“宁武”。只待除去为首之人,余下的修士将任他宰割。
宁武,或于野,此时他与众人的情形相仿,尚自浑浑噩噩而状况莫名。而便在数十点黑光袭来之时,他的双瞳突然闪过一黑一白两道光芒,恍惚的神情顿然变得冷峻沉静,继而双手掐诀十指连弹,一道道剑气“嘶嘶”破风而去。
“嗷呜——”
一声惨叫,一头怪物凌空现出身形倒飞出去。
竟是一头黑色的怪物,似狼非狼,满嘴獠牙,双睛金黄,四爪锋利,腰腹炸开几个血洞,“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之上。
与此刹那,幻象消失,冠义等人如梦方醒,一个个愤怒出手,霎时剑光呼啸而血肉迸溅。不料血光之中突然冲出一道微弱的黑影,急急盘旋着作势远遁。
“哼!”
忽听一声冷哼响起。
黑影猛然一顿,呈现出一个兽体人首的怪物。
于野闪身而起,伸手摸出翻天鼎,却又瞬即换成一个玉瓶,一把将怪物收入其中,并顺手封上层层禁制。
“啊——”
又是两声惨叫传来,只见应龄与班凌去而复返,“扑通”丢下两具死尸,正是匡丰与介姜。而冠义等人冲向铁笼,忙着解救华岳、方修子、沐千里。
于野看着眼前的地牢,匡丰、介姜的遗骸,以及手中的玉瓶,依然余悸难消。
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邛管事竟是妖兽修炼成人?
他的躯体已被剑光撕成粉碎,却不难辨认,那应该是一头黑狐,不仅修为高强,狡诈多端,且擅长致命的幻术!
而纵目神瞳,专克幻术!
侥幸!
“锵、锵、锵——”
冠义等人在忙着解除华岳、方修子身上的铁索,沐千里已经获救,由樊奇、石赖搀扶着走出牢笼,带着哭腔喊道:“于老弟……”
“沐兄,受苦了!”
于野急忙上前安慰,道:“且稍事歇息,有话回头再说不迟!”他示意樊奇、石赖妥为关照,又吩咐晋灵查看方怀的伤势,并搜查整个地牢,这才奔着铁笼走去。
铁索极为坚韧,而冠义、班凌、袁宝依然帮着华岳解脱了束缚;修子则是昏迷不醒,由应龄与平阳子喂食丹药加以救治。
而另外两个铁笼,却无人问津。
于野走到一个铁笼中。
只见悬空吊着的屈志在瞪着双眼,难以置信道:“你是妖修,也是魔修,又随身带着一群修士,你究竟是什么人……?”
“求道者!”
于野的回答,果断,而又淡定。
屈志不再多问,自言自语道:“我当年结识的那位修士,他也曾如此一说。”
“哦!”
于野点了点头,扯出一把银刀,随着法力加持,刀芒“嗡嗡”炸鸣,他顺势双手一挥,“锵锵”几声斩断了铁索,又挥袖一甩,将解脱束缚的屈志轻轻放在地上,却听对方说道:“我该如何报答……?”
“杀了九芝、九宝!”
“哈哈……”
屈志虽然伤势惨重,却威风不减,笑声豪迈。
于野拎着银刀后退了几步,来到另外一个铁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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