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一年不见,你好吗?
你很好,我看到了,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那一袭紫色晚礼服将你衬托得宛如紫阳花那般姨媚动人;还有他,那个伴在你身边的男人,温柔体贴又情意绵绵,能够让你蜕变成如此雍容美丽的男人,你们真是相配。
虽然去年你说过你不会再婚,但我相信现在的你可能已经改变主意了,你会寄帖子给我吧?如果你寄给我帖子的话,也许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也或许不会,但至少我会送上一份大礼的。
原本打算看过你之后就悄悄离去,永远离开你的生命不再骚扰你,但再想想,我始终欠你一个解释,我知道你一直很疑惑,当年我为什么突然要和你离婚,又为什么坚持不准你到台湾来。你问过我好几次,我也始终拒绝回答。可是现在,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了,这是我欠你的。
老实说,当年和你结婚,我别无他意,只是很单纯的对你的愚蠢感到很有兴趣而已。我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能如此无私、不求回报的付出,并为另一个人牺牲到如此程度,竟然还能觉得很幸福呢?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我想看看你究竟能为我忍耐到什么程度,甚至到何种程度你才会开始对我产生怨恨、不满。
可是你令我很失望,因为你始终毫无怨言地伴在我身边,无论我如何冷落你,你依然一脸满足地看着我,说实话,我开始觉得有点无趣了,但另一方面,我却又很莫名其妙的习惯了你的陪伴,于是只好就这样下去,继续漠视你的存在,却又享受你的陪伴。
或许就如同雷峰所言,我的确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我的生命中不曾有过喜悦,渴望、欢愉或爱恋各种乱七入糟的情绪,也从未畏惧过任何事,不曾担心过任何状况,直到那一天
记得吗?离婚那一年,我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因为我不喜欢看医生,所以,即使我的身体很不舒服,我仍然强行忍耐着。直到有一天,我在办公室里因为腹痛而昏倒,雷峰紧急把我送到医院去,经过一番检验之后,才知道我罹患了肝癌。
裘安娜大夫告诉我,我可以动手术,也必须动手术,但是,能活过三年的机会仍然不大。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是,当我听到裘安娜大夫宣告我的死期的那一刹那,我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恐惧,而是我死了之后你将会有多伤心、多悲痛,那时候,我才颖悟到一件自己一直不知道的事。
对我来说,你已经比我自己更重要了。
那天晚上,坐在床边,我沉思着,担心着你该怎么办?下一刻又不解自己为何要为你如此担心?这种时候,我应该为我自己担心才对吧?可是,接下去我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想着我应该想办法让你不再那么爱我,甚至恨我,这样即使我死了,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可是回头又一想,我根本无法停止你的爱,甚至无法让你气恼我一点点。于是,凝望着你满足的睡容,我不禁惊异地想着:天哪!你如何能这么爱我?如此无怨无悔,无论我如何对待你、如何冷落你,你总是甘之若饴,只因为能够伴在我身边而满足!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无法抑制的心痛,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不为别人费心思的我,为何会不顾自己而只为你的将来担心。
是的,我也爱上你了!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吧!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就偏爱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而且,是越差劲的越好,而你,恰好是世界上最笨的女人。
是的,你真的是太愚蠢了,竟然会爱上如此不值得爱的我!
我终于明白了,但一切却已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爱你,没有时间去回应你的爱,甚至没有时间担心自己的病,我只知道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我只担心自己是否有办法让你避过痛苦。
在这种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情也实在是太可悲了,不是吗?
但是,我连自怜的时间都没有,我考虑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那一天你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你宁愿心痛而不愿心死,心痛有一天会平复,会变成一段值得回味的记忆,可若是心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我死了,你可能会痛苦到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死了,这一辈子,你或许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可是,如果我和你因离婚而分开的话,你甚至不会感到心痛,只要我能幸福,你也会觉得自己已经得到幸福了!
你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
但是,那些话终于让我决定了,我们必须分开,让你心痛总比让你心死好。如果我死了,我不会让你知道:即使不幸让你知道了,时间能淡化感情,只要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之后才让你知道,相信你也不会那么伤心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所以,我让你签下了离婚证书,逼你回到日本,不准你到台湾来,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状况。
对你来讲,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知道幸或不幸,动过手术之后不到两年,我的病就复发了,但那时恰好有一副适合我的肝脏,而且癌细胞并未侵袭到我的肝内主要血管,于是,裘安娜大夫便马上替我动了肝脏移植手术,这回,她说只要能捱过三年不再复发,再复发的机率就能减低到百分之八了。
当时我欣喜欲狂的程度是无法形容的,想到熬过三年之后,我一定要去找你,和你再结一次婚,然后我要好好回报你的爱,补偿过去对你的亏欠。
但是,我没有考虑到怀抱着希望的时光与绝望的时光是不同的,想到还有机会可以与你长相厮守,三年时光竟是这般漫长难熬,你的身影彷佛无可救葯的癌细胞般侵蚀了我全身,让我无时不刻地感受到思念一个人的痛苦。你常常寄孩子的相片来给我,却忘了把你自己的相片也寄过来,而我真正想看的却只有你的倩影。
然而,就像你宁愿自己心痛,只要我能幸福一样,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平静快乐,即使我痛苦得想死。
瞧,你也把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笨的男人了!
但与你相比,我想,我还是很自私的。
从你回到日本那天开始,我就请人暗中注意,并随时向我报告你的生活状况,担心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生图难我却一无所知,因此,一年前当孩子被绑票时,我才能马上赶过去找你。
其实,我原本还不能去见你的,但却抛开所有顾虑而去了。
明明希望能淡化你的感情,却又找借口去看你,唯一的理由竟是不希望你真的不再那么爱我了。
我真是太自私了!
而令人喜悦又悲哀的是,即使我那样深深伤害了你,你却还是那么爱我,对待我一如往日,就好像我仍是你最挚爱的丈夫。
那样的你实在令我惭愧,因此,虽然我满心不愿意再与你分开,但终究还是克制住自己的自私,离开你是那么困难,可我还是离开了。
这是为了你,请你谅解。
如今,三年之期己满,我马上飞奔去找你,却错愕地发现你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一个比我温柔体贴、比我健康强壮,令我自惭形秽的男人。
也许是你的爱让我软弱,也或许是病痛磨损了我的意志,当时我竟然马上躲开一旁,没有胆量上前去与你面对面,害怕你给我拒绝的眼光、害怕你当面告诉我你已经选择了那个男人作为你重新开始的伴侣。
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懦弱的男人!
我应该退开了。
但我毕竟是自私的,我不甘心五年的痛苦等待与满怀期望竟然在这一瞬间便落空了,然而,我也没有勇气去当面接受你的回绝。
所以,如果你还爱着我的话,在西北生活庆典开始的那一天中午十二点,我会在华盛顿湖旁的小教堂等你,这一次,鲜花、礼服、录影,所有女人该拥有的一切我都会为你安排好,让我们再结一次婚,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爱你、补偿你。
但是,如果你对我的爱已消逝,那么,约定时间过后,我会自动悄然离去,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了。
无论你的抉择是什么,我都祝福你。
文乔
“天哪!一点了。”
冉樱呢喃着跳下车子,—连滚带爬的冲进教堂里,四周满是鲜花,却空无一人,她绝望地奔向最里头,却只见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悲悯的容颜同情地俯向她。
“该死的邹文乔,你就不能多等我一会儿吗?”她忍不住挥舞着双手大声咒骂。“我刚刚才收到信啊!我收到信之后,就马上冲过来了呀!你干嘛十二点一到就悄然离去?五年你都等了,就不能多等一个钟头吗?”
猝然转身,她再次往前冲,准备到机场看看是不是能截住邹文乔。“邹文乔,你这个笨蛋白”她忽地噎住声音并煞住脚步,双眼如铜铃般地瞪着前方。
悄悄地,邹文乔就站在门前“白痴吗?”低低地,他问,而后轻轻叹息,满足的叹息“樱,你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但是你终于来了!”徐徐地,他走向她。
乍然相见的惊讶令冉樱一时之间脑袋空白一片,他眸中那前所未见的温柔深情更足以融化她整个人。“我我信信”
“我知道,我听到了,”他站定在她面前。“那么大声,耶稣都听到了!”
“是是吗?那那”那了好几次,冉樱才陡然回过神来,察觉到邹文乔果真没有走,而且确确实实地在她面前,她不禁哽咽一声,旋即扑过去愤怒地捶打他的胸部,并哭叫着“你该死!你应该让我陪你度过那些痛苦折磨的!你这笨蛋!白痴!天底下最愚蠢的笨男人,你害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年呀!”
叹息着,邹文乔温柔地揽住她,幽幽地说:“没办法,我爱你呀!”
被了!这样就够了!
冉樱无法自己地放声大哭。
有他这一句话,她死而无憾了!
现在他又回到她身边了,这样就够了!
稍后,在耶稣的见证下,两人付出所有真情地拥吻着对方,直到
“咳咳两位,在这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经过我的证婚呢?”
两人一惊分开,慈祥的神父正笑咪咪地对他们颔首,
“等我说到‘你可以吻新娘了’,你们再继续,如何?”
后院里热闹依然,没有人察觉某对新婚夫妇像一对刚踏入青春期,准备偷尝禁果的少年少女一样蹑手蹑脚地偷溜进屋里,再潜入卧室里提早度过他们的新婚“夜。”
一个半钟头后,天空中开始飘下绵绵细雨,众人慌忙逃进室内,男士在起居室打桥牌,女士在厨房整理善后,小表们到处奔跑玩官兵抓恐怖份子的游戏,小女生们则被当作人质抓来抓去。
反正这不是他们的家,再怎么弄乱都无所谓。
不久,所有的人全都聚集到客厅里观看大联盟棒球赛,女士们吃水果,小表们捧着一碗碗的爆米花围坐在地毯上,男士们人手各一罐啤酒,有时欢呼,有时开汽水,南妮则忙碌的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转来转去,为众人提供服务。
“南妮,麻烦你,再半打啤酒,谢谢!”
“再来点水果,谢谢!”
好不容易抽空看了五分钟的南妮,只好回身准备去厨房,可是她才踏出半步就愣在原地,并双眼发直地瞪着伫立在客厅口的男人。
好漂亮的男人!
而且,好面熟奇怪,她见过他吗?奇怪,奇怪
“咦?南妮,你怎么还在那耶!你是谁?”
麦克戒备地跳了起来,其他人也一一转过头来,然后
“爹地!”侬侬惊喜地尖叫,并兴奋得像条疯狗似的扑上前去。“爹地!爹地!我好想你喔!”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南妮也恍悟为什么会觉得那男人面熟了。
念念非常像他!
虽然没什么记忆,但念念一看到姊姊冲过去抱住那个男人的大腿叫爹地,他也马上跑过去仰着小脸蛋望着那个男人,并伸出胖嘟嘟的两条小手臂。
“爹地,抱抱!”
侬侬欢愉地抱住他的大腿,邹文乔只是俯下视线看看她,并摸摸她的脑袋,虽然仅是如此而已,侬侬已经很满足了。然而,转个眼,一瞧见漂亮的念念,他居然眉峰一皱,然后厌恶地说:“小表,我讨厌你!”
呃!众人更是张口结舌。
“爹地不是真的讨厌念念啦!”侬侬连忙替爹地解释。“爹地是讨厌自己的脸,所以也讨厌念念的脸。”
讨厌他自己的脸?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时,冉樱也从楼上下来了。
“文乔,你干嘛不等我就先下来了嘛!”她披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一眼瞧见念念垮着一张小脸快哭出来了“哎呀!念念,你怎么了?姊姊又欺负你了吗?”说着,顺手将他抱起来塞进邹文乔怀里“帮我抱一下。”无视邹文乔的错愕与厌恶,便对众人展开灿烂的笑容。“你们见过我丈夫了?”
“你丈夫?可是你们不是离婚了?”
冉樱哈哈笑着。“我们刚刚又结婚了。”
“欸!”众人吃惊得嘴都合不起来了。
“还有,”她转向邻居其中之一。“乔治,我记得你是泛世的员工?”
“对,我是泛世西雅图分公司的财务副理,他”乔治指指另一位邻居。“是业务部主任。如何?”
冉樱顽皮地皱皱鼻子“他呀!”她反手比着正在拚命闪躲小念念亲吻攻击的邹文乔。“是泛世的总裁喔!”
喀咚!喀咚!两声,那两人的啤酒罐全都掉到地上滚来滚去了。
而侬侬则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看爹地,又看看妈咪。“妈咪,你和爹地真的又结婚了吗?”
冉樱笑着蹲下身去。“真的,你高兴吗,侬侬?以后爹地都会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喔!”
“这样样啊那就是说”
侬侬继续拚命眨眼。
“你跟爹地会做ài给我们看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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