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令不知道金山来不了。
    他当然知道,刘达就是县主府的人,现在是装着不知道罢了,要是把金山叫来,依金山那个脾气,非得闹下天来不可。
    他略一犹豫,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滚到他脚边。
    低头瞧,是一个小纸团。
    弯腰捡起来,迅速打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派人去请金山,不必担忧,请不来。
    吴县令飞快看一眼小侧门的方向,顿时心里有底了。
    直起腰,清清嗓子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官就成全你,来人,去请金山侍卫!”
    衙役赶紧领命而去,刘达咬牙挺胸:“吴县令,希望你别后悔!”
    吴县令冷哼:“大堂之上,竟然公然威胁本官,真是狂妄,依本官看,你的板子是还没有挨够。”
    刘达:屁股好痛,不想再挨打,先忍忍,等金侍卫来。
    一等,二等。
    颜如玉吃颗坚果,递给霍长鹤:“你尝尝,这种还挺好吃的。”
    霍长鹤接过吃掉:“确实,你喜欢?走的时候买一些。”
    颜如玉忍不住浅笑,这哪里流放,搞得好像来内地上货,拉回大西北囤着过日子一样。
    霍长鹤不解:“笑什么?”
    颜如玉俯身吻他一下:“没什么,你可爱。”
    霍长鹤心砰砰跳,脸微红:“我……”
    话没说完,外面衙役匆忙跑回来:“回大人,县主府的人说,金山不在府中,不知去向。”
    吴县令心里的那点疑虑也瞬间消散,贾公子说话真准,金山的确来不了!
    他挺挺腰,大声道:“呵,刘达,你可听见了?”
    刘达有点急:“你派人再去别处找找。”
    吴县令眯着眼睛看他:“放肆,本官是任由你指派,替你四处寻找证人的吗?本官怎么觉得,你是知道金山不在府中,故意诓骗本官?”
    刘达无奈:“我去的时候他的确不在,但也不知道他现在也没回呀!”
    “呵,你果然承认了,明知他不在,还故意让本官派人去找,分明就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吴县令一拍惊堂木,“来呀,再打他十板子!”
    刘达:“……”
    大门外。
    衙门少见的晚上升堂审案,还是和前两天的“上天示警”有关,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来了不少。
    但到门前都进不去,衙役说县令要秘密审,同门前的石头可以随意看。
    上回是在城门边看,距离远,看不真切,这回可以一饱眼福。
    “这石头可真怪,这么丑的石头我还是头回见。”
    “又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弄块玉石,那就是祥瑞之兆,而不是示警了。”
    “说得也是!”
    “看这字,上天真是神奇,这么硬的石头,也能刻出这样的字。”
    “你傻呀?上天有神明,什么做不到,别说字,就是移山倒海也是行的。”
    “对,对。”
    人群中有人踮着脚看半晌,悄悄退出去,撒丫子狂奔。
    跑进一家客栈,风一样冲进霍长旭的院子。
    “二公子,快,去请夫人,”银锭恨不能拉着霍长旭赶紧走。
    霍长旭正在整理方丈和他说的新故事,闻言有点紧张,赶紧随着他往外走。
    “怎么了?发生何事?”
    “街上出事了……”
    霍长旭见他急切,忙安抚:“不急,一会儿见到母亲一起说,省得你再说一次。”
    大夫人也还没睡,一方面担心霍长鹤和颜如玉,另一方面快到临城,心里还是有点硌应。
    这么多年的心结,也不是说放就能放。
    “母亲!”霍长旭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大夫人听语气不对,赶紧推开窗。
    “怎么了?”
    银锭语速飞快:“夫人,外面街上出事了,有人想偷湖里的那块石头,当场被抓,现在被带去衙门审问,那块石头现就在大门外,好多人都在看。”
    大夫人一听眼睛都亮了:“此时?”
    “正是此时!”
    大夫人麻利往外走,连窗子都没关:“走走,去看看。”
    霍长旭也想去,看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准确。
    “母亲,戴上帷帽吧。”
    大夫人摆手:“现在是晚上,都忙着看石头呢,谁会看我?”
    “母亲,这毕竟是永昌,还是小心些为好。”
    大夫人顿了顿,银锭在一旁出主意:“夫人,面纱,戴面纱!帷帽人多,不方便,也更扎眼。”
    三人商定好,银锭出去赶马车,飞快驶向衙门。
    他们到时,人已经不少,衙役还贴心地挂起灯笼,点起火把,让百姓们看得更清楚。
    霍长旭和银锭一左一右,护着大夫人到近前。
    之前只是听说,这回是亲眼见到,这八个字,大夫人每个字都认真瞧过,喜悦从心脏冲击到头脑。
    恨不能当场叉腰大笑三声。
    霍长旭认真瞧,这一笔一划,就是大哥的字迹。
    他迅速看四周,不知道大哥在不在这儿。
    “说起来,永昌县主到咱们这也不少年了,也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
    “是呀,当初听说是从京城来的,皇上亲赐,还以为会有什么好运落到咱们头上。”
    大夫人竖起耳朵。
    “好运?想得美,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她来了之后,我们的税交得越来越多吗?”
    “交税,那不是县太爷说了算吗?”有人小声问。
    “得了吧,你看看县太爷敢管县主府的事吗?我看县主府一只狗都比县太爷神气!”
    “县太爷人不坏的,这次出事,都是身先士卒,带着大家一起修路,还有那么多银子。”
    “我没说县太爷不好,我是说他说了算,被县主府欺压,税收了去哪里了?还不是给县主府了!”
    大夫人心里的小人儿在鼓掌叫好:说得好,说得妙,继续,继续!
    可惜,到底只是百姓,又在衙门口,都不敢再多说。
    大夫人眼珠一转,掐自己一把,眼泪挤出来——开哭!
    霍长旭正找霍长旭,一时没注意,大夫人已经开始和四周的人热聊。
    “我那苦命的邻居街坊啊!”
    她穿着贵气,看起来气质不俗,很快吸引四周人的目光。
    “这位夫人,为何哭泣?”
    大夫人抽泣两声:“我在哭我那可怜的邻居街坊,我们是一起做生意的,好好的日子,他们接二连三突遭横祸。”
    “县主来那一年,左边那家死了爹,右边那家死了娘。”
    “县主来那二年,左边那家出门做生意遇见土匪,右边那家好不容易有收成的庄园被大水冲了!”
    “第五年,左边那家……”
    大夫人说到最后,长叹一声:“可怜我那左邻右街坊,最后家破人亡!我还以为是他们命不好,原来都是因为县主啊……”
    四周人闻者落泪,听者悲伤。
    霍长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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