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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头坐起来,周雅纹的背影便消失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雅纹来召唤我了,我得到翠屏山去,为自己选一块墓地,最好能离雅纹近一些。他真有些后悔当时为雅纹买墓地时,就没有想到在她的旁边多留一个位置呢,只是当时觉得不吉利,没有这样做,他当时估计自己未来的路还很长,不会这么早就来陪伴她的。谁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也要随雅纹去了。林敬远顿时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必须去一次翠屏山公墓,在那里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林敬远起床,洗漱之后,连早饭也没吃,便独自驾了车来到了翠屏山公墓。
翠屏山孤峰挺秀,半枕陆地,半插江水,形势奇特。林敬远站立峰头,顿有一种站在南天门上俯视人间的芸芸众生之感,儿时的修仙悟道,脱离红尘的种种童话和传说仿佛在眼前一样,人间的烦恼已让他尝够了,他早就该来这里歇息了。
林敬远坐在周雅纹的墓前,点燃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他的目光却痴痴地看着亡妻的坟墓,亡妻的坟上已是绿草如茵,与大地融为一体,雅纹的灵魂也应皈依山河日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古人所言白马过隙果非虚言。他的目光沿着亡妻的坟墓移开,左右扫视了一番,觉得都还可以躺下一个人,就选择这里吧,夫妻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在人间也算是比翼双飞了。
死后呢,紧挨在一起,就化作连理枝吧。反复掂量之后,他觉得自己最适合左边那个位置,男左女右,这是中国的传统,他和周雅纹是传统夫妻,自然不能违背这个传统。就这样决定了。他的心里浮起一丝安慰,总算又办妥了一件事,只消将它写进遗嘱里,让应勤去办就是了。想好了,他缓缓站起来,将未抽完了半包烟放在周雅纹的坟前,喃喃地说:“雅纹,不久我就要来陪你了,这半包烟就等我到时来抽吧! ”他心满意足地朝坟墓点点头,然后走向汽车,驾驶着本田返回城来。
现在该去何处?林敬远心中一默:我应该到康复诊所去看看李大夫和李太太,他们替我治过病,还有,他夫妻俩还欠我一杯喜酒呢?对,该去的地方都得去,就当是临死之前收一遍脚迹吧!人世间到底还有许多温情存在。林敬远将车停在康复诊所门口,径直走进店去。李大夫两口子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瘦得如僵尸的男人便是曾经在c城里叱咤风云的兰草大王林敬远!
林敬远倚着柜台站了,一手放在柜台上,他打了个潇洒的手势,制止了这对想说话的夫妇:“你们什么都别说了,倒一杯酒给我喝,我是来补喝你们的喜酒的。”
李大夫马上进屋去端出一杯酒来,和太太并肩站在一起,他将酒捧上:“我们夫妇敬林老板一杯薄酒,表示对林老板的感谢!”
林敬远接过酒:“祝你们白头到老,万事如意!”说完。一口将杯中酒喝干了,他朝李氏夫妇笑笑:“我走了。”他走向轿车,李氏夫妇在身后用目光默默相送。李太太嘴里不停地发出啜泣声。
林敬远驾车来到金梦火锅广场,站在那熟悉的火锅桌前,他如梦如幻地自语着:“在这里,曾经诞生了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因为它太美丽,所以也就太短暂,美丽得像一阵清风,一吹就过了。”服务小姐和跑堂经理都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如同听一个久远的传说。
离了金梦火锅广场,林敬远又来到欢欢葯店前,他没停车,只是将车开得很慢,隔着玻窗朝女店主笑笑,笑得很善意,不知女店主认出他没有。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人是不能留下太多遗憾的。
表使神差,林敬远开着车来到了火车站。他买了张站台票,走进站台,慢慢地踱着步,那天晚上在这里送走汪道静时,他就是在站台上这样漫步的,不同的是:那天晚上他是和汪道静在一起,而今天则是独自一人。孤独和寂寞马上朝他袭来,他马上感到了一股莫可名状的凉意。
一列火车进站了,缓缓地,他马上迎了上去,他幻想着汪道静会从车上走下来,和他手拉手地走出车站,然后回到兰园,两人一起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默默地办公,偶尔说上两句笑话。假如时光能够倒流的话,他宁愿和汪道静平静地重温那三个月的时光,其余的什么都可以抛弃。列车停稳了,车上的人纷纷走下来。林敬远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每一个下车的旅客,没有一个是汪道静,连和汪道静长得相似的人也没看到一个,他连一点虚假的暂时的安慰也找不到。该出站的都出站了,只有林敬远还痴迷地伫立在站台上,怔怔地望着列车出神,就是看不到汪道静那张美得冷峻的脸。
他彻底地失望了,今生今世,他们已是无缘相见了。他忽听得有人争吵,扭头一看:一个拉架车的车夫正与货主为价钱而争论不休,巍巍似小山一车货物,货主只给五块钱,车夫则要货主加到七块,谁也不肯让谁,僵局便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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