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楼前的竹林里,血雨腥风,浓重的铁锈味飘荡在空中,四季青郁的竹叶上,闪闪红艳的光,不时有红珠溅在上面,顺着那尖尖的叶子滑下,片刻间没入泥土之中,只剩红褐,地上残肢断胲,尸体凌乱倒了一地,几近上百人。
楚君漠三人很吃力地应战着,三个英俊各异的脸上都带着难得的凝重,对上天下第一楼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没有了平时的戏说轻描,那本就一直提着的心一沉再沉,死,对他们来说,不可怕,不可惧,可是他们怕的是如果此时他们死了,她怎么办?更重要的是,如果此时无伤出了点什么意外?就算她醒了,岂是一个伤心欲碎可形容?千算万算,他们没想到,玉无痕竟然狠心绝情到如此地步?
陷入血骑之中,进退已不由他们说了算,重重包围,退无可退,拼尽全力,也要力保无伤无碍!
唯一让他们惊喜的是,这么久以来,无伤表现的不惊不燥,小小年纪如此沉着,实属难得!只是现在,小脸绷得紧紧的,紧抿着唇及有些苍白的脸透出他有些脱力,内力消耗的太过严重,能支持三个时辰,已达到了他的极限,让人在心喜的同时又深深地心疼着。
“扑”地一声,一支利剑刺入白无伤的左臂上,动作立刻缓了下来,而就在此时,聚之围攻的血骑,不但武艺高强,更是没有江湖道义而言,在他们眼里,只有杀与被杀,更不会丝毫顾忌眼前的少年和他们主子之间的瓜葛渊源有多深,擅闯着死,他们只记得主子的这命令。在白无伤停顿的一刹那,这些动作快得根本让人看不清的剑法,瞬间朝他身上各大穴刺来,凌厉无比,只是偶尔闪了一下的剑光刺眼夺目,让人心惊胆寒。
白无伤冷凝着一张小脸,抬手刺出一剑,招式诡异,以很刁钻的角度快速地解决了刺伤他左臂的血骑,咬牙猛地一个旋身,翻手倾尽全力以秋风扫落叶的强势斩断从四周围上来的数把利刃,脚尖轻点,凌空飞身而起,尽管这样,却还是没逃过反应迅速的血骑的剑招,双腿眨眼间又多出几道血痕,鲜红的血汩汩冒出,在飞身而起的同时,随着飘扬的衣摆溅洒而出。
而也就是在同时,楚君漠三个齐齐朝这里而来,虽然拼尽全力解决了一部分,可是还挡不住白无伤的受伤,那空中的鲜红溅在他们脸上,只感到灼心的刺热,更灼红了他们的双目,低沉而又响亮地吼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衣血骑,今天不杀光他们,此恨难消。
可能是因为脱力,也可能是腿上受伤,白无伤在落地时摊倒在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又是一片银光罩来,白无伤抬了一下手,却发现力不从心,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喉咙涌出一股腥甜,死死咬牙,倔强地憋回那口甜味,小脸苍白若纸。
三把剑齐齐挡在他头顶,挑开血骑的夺命剑,宫绝殇飞快地伸手拉起地上的白无伤,担忧无比地问:“小子,怎么样?要不要紧?”手飞快地探上他的脉搏,却被白无伤固执地一把挥开,想说话,又怕喉头翻滚的东西涌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强忍着疼痛站在宫绝殇身边,受伤的腿有着微微打颤。
“真够倔强的,和你娘一样!”宫绝殇轻轻啐了一声,两眼含着宠爱,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一如从前一般,惹来白无伤的怒目而视,若不是现在面临强敌,他肯定一剑剁了他的手,以前就警告过他不话这样摸他的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竟然还来!
看着白无伤嫌恶地往一边躲过,宫绝殇瞄了一眼凌空而来的剑光,伸手抱起白无伤,身影一闪,站在楚君漠和子夜两人中间,斜了一眼楚君漠,又撞了一下子夜的肩头,邪邪地道:“哎,现在轮到你们了,爷有更重要的事做!”说完,还冲着子夜妩媚地眨了眨眼,额间的红痣透着红艳的光,一张妖娆的脸说不出的邪魅。
楚君漠忽地感到背上一阵发寒,往一旁站了站,探手一剑,挡住眼前攻来的两把剑,将白无伤严密地护在翼下。
子夜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对于宫绝殇的死皮不要脸的形像,他完全没辙,只是希望别把白无伤带坏了,以前这家伙可是大胆到带着才五岁的小鬼去逛青楼,要不是他中途出现,指不定他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来呢,不行,以后一定要盯紧他了!
白无伤微皱了下眉,伸手在腿上点了几下,其实从小到大,虽然也受过不少伤,但这次是最严重的,甚至让他有种面临死亡的感觉,身上的伤很痛,轻轻抚着胸口,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却比这一身的伤还重,似乎裂了一个大口,那血比这流得还多,怎么也止不住,三年前不是就清楚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记不住娘亲的话?
白无伤低垂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握紧手里的剑,那是娘留给他的,不由地想起三年前的一幕。
他记得娘亲在昏迷前的紧紧拉着他的手,满是不舍留恋地望着他,道:“无伤,别为娘难过,这是娘自己选择的路,只是娘放不下你,他是个无情的人,你要想自己不受伤害,只能比他更无情,记得,一定要记得!无伤,不要怪娘这样教你,娘只是不想你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似乎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白墨衣深深地无奈和绝望痛苦着,如果可以,她何偿不想自己一直陪在儿子身边,这么小的孩子在他短短的五年生命里经历了别人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情仇爱恨,她爱他胜过自己,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无伤忍着泪,握着白墨衣的手,点头答应着,为了怕自己哭出声,死死咬着唇,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哭,娘说只有强大自己,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记得;娘说的一切他都记得,深深地记得!
可是现在,他似乎还没做到,他记娘失望了,娘一定不想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是他的错,他真的错了!三年前他能逼娘跳崖,三年后,他怎么敢奢望什么!
咽下心里的痛,最后最后一抹比光波还淡的留恋也许着眼前的眼,随着身边拼死护他的三抹染血的背影消失无形。
迅速包扎好左臂,白无伤的眼冰冷无比,一颗心除了恨还是恨,再无其他,他无情,总有一天,他会比他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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