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荇垂眸,看到了他的胳膊上正插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身上好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液正是从那些伤口里流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荇脑子里却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这是伤口,是她桶的,她恨不能宗翰去死,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我也想要姐姐的血呢,那么美,好像格外鲜艳。”宗翰脸上带着一股邪笑,五指张开,在自己受伤的地方用力按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专注又深情地看着指头上的血,伸出舌尖舔舐,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忽地,宗翰笑出声来,撩起t恤的下摆,将五个指头擦得干干净净,又看向苏荇,桃花眼波光潋滟,说出来的话却是恶魔低语:“姐姐,我的血一点都不好看,这红色都不够正宗,味道还是咸的,比姐姐的差远了。”
说着,宗翰弯下腰,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势,将插在他腿上的刀子拔了下来,一步一步,向着苏荇走来。
苏荇顿时惊恐万分,慌忙后退,冷不丁地,就摸到了一把水果刀,挡在了自己跟前。
宗翰脚步停顿,挑了挑眉:“姐姐,水果刀可是很危险的。”
苏荇咽了咽口水,依旧握紧了刀柄,警惕地看着他。
宗翰看着她手里的刀,表情似是很困惑。他从前好像从未见过这把水果刀,也有可能是家里的各种水果刀太多了,他记不清了。
只不过,怎么看这把刀都透露着一股不详的气息,雪白的锋芒,一看就能够削铁如泥的样子,刀身亮的像是镜子,清晰地映出苏荇的半张脸。
哪怕是这样诡异的角度,苏荇也好美啊,肤白如雪,樱唇红润,眉目如画,国色天香,艳丽多情。
唯独,那双眸子太亮了,像是燃烧的火焰,每一次对视,都像是在灼烧着他的灵魂,让人不安。
宗翰又一次想到,要是,她眸子里的光灭了,就好了。
他最喜欢安静又阴暗的漂亮娃娃了。
宗翰笑起来,眼里是满满的恶意。
苏荇心跳加速,“扑通”“扑通”的跳动声清晰地传到耳朵里,愤怒涌上心头的一瞬间,她差点儿就不管不顾地将刀子捅过去,但最后一秒,理智又迅速回笼。
苏荇大口喘着气,在“豁出去”和“活下去”之间反复横跳。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低声蛊惑:“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期望的吗?”
“宗翰要是死了,不仅是你,这世上很多人都会获得拯救。”
“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你也没有别的牵挂了吧?”
“快点,握紧你手里的刀,捅进他的心脏,一切就结束了。”
苏荇垂下眉眼,看着手里的刀,有几分茫然。
好像也对哦,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死宗翰,从前是因为母亲在,哪怕倾家荡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想要跟母亲一起活下去,那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但是现在,父母都不在了,她孑然一身,好像也没什么顾虑了。
但她又迟迟下不了手,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苏荇突然之间就遗忘了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子的那道声音再接再厉,诱惑着她往前多走一步:“你真的不想杀了他吗?”
“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哦。”
“你想想自己那两个月跟他朝夕相处的遭遇,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就算有凌贺津护着你,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你看,现在你不是又再次中招了吗?”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苏荇手上的动作一顿。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另一道声音:“苏荇,你答应过的,要一起白头到老,你不能抛弃我。”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这个声音,苏荇下意识地就想要回应:“我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也像是电流短路了似的,“滋啦”“滋啦”地响起来,让她头疼欲裂。
苏荇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将匕首扔到地上,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缓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苏荇才慢慢平静下来,一片混沌的大脑也再次变得清晰,她想起来了,来到这里之前,她在拍摄宣传片。
然后,她租借的农家里面,不知何处发生了火灾,她和保镖被关在了里面,然后,她好像还看到了宗翰。
之后呢?她被浓烟熏的失去了意识。
但是,她好像得救了,因为她好像闻到了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对了,那好像是凌贺津的声音!
终于回忆起这个名字,苏荇脑子里刹那间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画面,每一帧都满是热闹和欢喜。在她跟凌贺津结婚以后,人生好像就走到了另一条赛道上,之前的晦暗一扫而光,从此她遇到的,全都是温柔和温暖。
看似冷漠疏离实则小心翼翼、不擅长与家人相处的凌贺津,表面桀骜不逊实则温暖善良的继子,来去如风一大半时间都在旅途中的白灵,总是担忧给孩子们带来麻烦,扰乱小辈们的生活……
相处久了,了解秉性之后,就会发现,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唯独自己,真的冷血又冷漠。所谓的“好脾气”,“从不发火”,不过是因为不在乎罢了。
凌烨的愤怒,以及对他父亲的谴责和质问,那才是正常人的相处方式。
也是在那一刻开始,苏荇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她开始尝试着打开心扉,接受外来的一切喜怒哀乐。这半年的时间,反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好不容易抓到的幸福,苏荇才不会轻易放手。
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像是潮水一样在消退,不论是宗翰,还是白到几乎令人雪盲的房间,都在一点一点地消解,最终,完全褪去,空无一物。苏荇又回到了黑暗中,这一次,却十分安静,且带着一股好闻的花香味。
疲惫的大脑和身体都在叫嚣着要休息,苏荇慢慢闭上了眼睛,又似乎听到了摇篮曲,嗅着熟悉的气息,睡得格外安心。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荇醒来的时候,还未睁眼便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糊在了她的眼皮上、脖子上、鼻子周边,虽然没有影响到呼吸,但也不是太舒服,有种非常束缚的感觉,很想弄掉。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握住了手:“别动,你吸入的烟雾有点多,熏到了口眼鼻,这些药会让你好的快一点。”
苏荇听出来这是凌贺津的声音,顿时就松懈下来。
“先不要说话,需要什么在我手心里写一下。”
苏荇犹豫了一下,人有三急。就算是夫妻,也总觉得有几分羞耻。
不过现在她看不到,就不计较了。
她还没写完,就被抱起来了。
凌贺津轻声说道:“小林回家做饭去了,新找的护工不太合格,我辞退了,凌烨今天去重新找了,大概午饭后就能到。——大家都没事,出了保镖受伤了,村子里并没有人员伤亡,火灾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地里忙活,没有人在火源附近。是故意针对你的,他怎么做到的我还不清楚,已经报警,正在调查中。”
“保镖在下面一层的病房里,医生说没什么事了,都是些皮外伤,休息几天很快就好起来了。”
知道她心里一直担忧,凌贺津便将桥头村发生的事情,简单给她叙述了一遍,然后,停顿了几秒。
听动静,应该是正在打开卫生间的门。
然后,凌贺津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自在,先将就一下。”
苏荇被放到了马桶上,对方甚至很贴心地将她的裤子往下褪了褪。苏荇木着一张脸,在他胳膊上写:“没有。”
这一次,她写的很慢,力度很轻很温柔,痒痒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凌贺津僵了僵,忽地轻笑一声,一只手一直搭在她的后背上。
回到病床上,苏荇干巴巴地躺在那里,不能玩手机也不能跟人聊天,刚刚醒过来也不困,这会儿更不可能睡的着。
凌贺津坐在她身边接了个电话,听内容,应该是桥头村的后续处理事宜。这些事情确实不需要他事必躬亲,本来也不是他们的错,但苏荇觉得,他还是要亲自过去,起码得表个态。
看到她伸手在旁边乱抓,凌贺津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匆匆跟对方说完就挂断了,问道:“哪里不舒服?”
苏荇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去忙,我没事。”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发现,这几个字听上去太冷淡了,苏荇便又加了一句:“先发声明。”
宗翰针对她而来,差点儿伤及无辜,这件事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哪怕这不是她的错,为了凌家和凌氏集团的声誉,他们也要抢先一步做好姿态,不能让那些恶臭的虫子们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凌贺津顿时明了,回道:“别担心,这些事情当天就都处理好了,被毁掉的桥我也承诺凌氏集团会出资修建,已经派人过去考察了,正在等待工程专家组的意见。”
苏荇点了点头,放心了。
是她多虑了,凌贺津怎么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
凌贺津倒是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又害怕她过于焦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说了。最起码,也得等到苏荇出院之后。
“我给你读书?”
苏荇点头,听得倒是还蛮认真。
凌贺津的声音很好听,完完全全在她的审美点上,每次听到都是一种享受,有时候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念了没两页,白灵和小林就来了。
闻到饭菜的香气,苏荇的肚子也很应景地叫了起来。
小林连忙去喊护士,敷在脸上和脖子上的药膏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刚好可以取下来,等吃过饭再换上新的。
“医生说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这些菜我都做的很清淡,太太可以多吃点。”
擦掉糊在眼皮上的药膏之后,苏荇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一只手就先覆了过来:“你一天多没见光了,先缓缓。”
苏荇小心翼翼地睁了睁眼,果然有些刺激,随即又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透过他的指缝先适应了一小会儿,才扒开他的手,感受着亮堂堂的单人病房。
小林站在一边抿着唇笑的一脸慈爱,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格外甜。先生用心起来,吊打她从网上看到的各种暖心套路。
苏荇先是递了一双筷子给白灵,然后拿着勺子先喝了两口汤,这才吃了起来。不过她吃的很慢,喉咙仍是疼的难以忍受。
刚刚糊着药膏,没说话没喝水没吃东西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感受到,吞咽口水虽然有点点不适,基本可以忽略,但是这会儿吃饭,疼痛就格外强烈。
小林看的直皱眉头:“太太,要不就别吃这个了,我煮了西红柿鸡蛋汤,多喝点?”
她已经尽力做了些好下咽又有营养的食物,但也不能全都都是汤汤水水,没营养不说,吃起来味道也骤减,万一让太太厌食就不好了。
苏荇摇了摇头,继续吃清炒西蓝花,又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笑,指了指盘子里的菜,意思是,很好吃。
小林差点儿就被感动哭了。
太太果然还是最温柔最可爱最美丽的太太!
苏荇吃了两口又看向凌贺津,以眼神询问他:“吃啊,愣着做什么?”
一看就知道,这人从昨天出事,肯定就没再回过家,难得见到他袖口带着褶皱的样子,西装外套也不怎么平整,大概是抱着她的时候压到了,绢丝的材质本来就容易起褶皱。
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很精神,半点看不出熬了一夜的样子。
凌贺津笑了一声:“好,一起吃。”
白灵几次想要给苏荇夹菜,都慢了一步。
凌贺津眼疾手快,总能预判到苏荇想吃什么似的,先一步放到她的小碗里,又贴心地在她每吃完一口菜的时候,就递上温水润润嗓子,淡化一下油盐的刺激,喉咙就不会那么疼了。
白灵看了他几眼,笑起来,放弃照顾苏荇了,低下头专注地吃自己的。
看似诸多不顺,但对白灵来说,没什么比眼下这一幕更加安慰的了。一直以来,她都会为有凌贺津这个儿子感到无比骄傲,也很认同自己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帮不到太大的忙,所以干脆放任孩子自己成长,无论他想做什么,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白灵从来不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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