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哼了一声,半晌又忍不住,纳闷的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如果回忆中那个孩子是祁宗,那他应该是人的吧?
祁宗摇摇头,拨弄着花盆里低矮残缺的花茎,对宋眠说:“其实我本该死在山谷里的,我染上了病,伤口糊弄感染,原本活不成了。”
为躲避夏侯阳和他夫人的追兵,他一路狼狈逃窜,最终躲进了山里,躺在那一大片黑色的花里,等待着死亡。
可是他的心中有股几乎冲天的不甘与愤怒,怨毒的想要将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夏侯一家都碎尸万段。
在那种极致扭曲的愤怒中,他听见了细碎的呼唤,被他压出了花汁的黑色花朵铺在他的身上,汁水浸透伤口,让溃烂坏死的肉重新恢复了知觉。
他躲在山里,以那种古怪的花朵为食,用那种古怪的花朵疗伤。
他慢慢熟悉了山谷,某日为寻找更多食物,前往距离村庄很近的地方,然后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山洞。
美人面是很挑剔的毒花,他需要将它栽种在不同的地方,看看它会不会存活。
他的身体和心智发生了变化,他变得像一朵花一样,就算四肢碎了也能重新生长,他可以感受水的涌动,风的呼吸,泥土的细语。
他的身上也有了花朵的异香,能将人带入迷乱的幻象。
他在新的据点发现一个奇怪的小姑娘,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小姑娘给他在山洞里面留了些吃的。
祁宗也解释不清,后来的他就像着魔了一般,总忍不住去往她生活的村庄。
她生活得不好不坏,她是被家中忽视的女娃娃,但是她没有像更不幸的孩子一样,要干活,要挨打。
祁宗总忍不住去偷看她。
见罗安总把好吃的东西留给两个儿子,他就从山中打来肉食,投喂给她。
偏偏这小姑娘不爱较真,也不想为何次次都能撞上这种便宜事,每次都挺高兴。
后来,一次意外,他不小心被她看见了。
她发了高烧,害怕得整夜哭闹,此后他便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他与那些痴迷于美貌的女子们做交易,用人的寿命做美人面的养料,他真的变成了一只诡谲的妖。
直到听闻她要嫁人。
他还是忍不住了。
他把她抢走了。
祁宗曾以为那一株特殊的美人面是意外,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当年一株与盆中这一株一样,并不是意外,而是沾了宋眠的血。
宋眠在等祁宗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这人并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宋眠形容不出来那种眼神,但是她沉默了一秒,居然感觉有些……习惯了。
宋眠四个人一起离开了湖心岛,老管家给她送来了宋家的消息。
经历了这么一遭,宋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差点就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老管家说,刘家那桩买卖吹了,刘公子的尸体在做法的时候不见了,李道长也被吓得连夜离开,再也找不到人影,刘老爷自己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讲怨气发泄在宋家人的身上,那笔巨款自然是告吹了。
村长家听说宋家老大拿不出那么多彩礼,还跟刘员外结了仇,立马躲得远远的,宋家现在在村里可不好过,他们卖女儿跟死人结婚、结果还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传了出去,这一家现在都不太敢出门。
而村里的人说起他家的女人,也是觉得怪可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凄惨又无辜的死了,就是命不好,下辈子再也不要投在宋家这样的人家了!.
但是,人人都以为宋眠已经死去的时候,她正披着柔软的兽皮在华丽的林中宅邸睡大觉。
她睡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是被祁宗黏黏糊糊的吵醒的。
祁宗喜欢抱着她,可是宋眠不喜欢被他抱,她觉得祁宗没有柔软的兽皮手感好。
最初,宋眠以为她曾住过的刘宅是幻觉,可那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深林之中。
宋眠别提多喜欢了,尤其现在,祁宗不敢再骗她了。
她在宅邸里面舒舒服服的住着,就养养花,看看书,写写字,她盘算着,等休息够了,她就出门去盘个铺子,开自己的画本铺子,钱就由祁宗出。
反正他有钱,而现在维持他生命需要的美人面全都是她亲手养出来的,那些花很听话她的话,她一个月只需要拿出一滴血供养院子里面的花,宋眠不许他再去交换别人的寿命。
她有给他续命的本事,她把他所有钱都拿走也心安理得。.
她住了许多天,还是打算回去一趟,她的家人可能不会在乎她的生死,但是村子里还有她的朋友。
她想回去看看阿樱。
祁宗得知她想回去,那一张好看的脸拉得跟老黄瓜一样,但是他不敢不听宋眠的话。
宋眠眼看着他神出鬼没捣鼓了好几天,最终拿出一张婚书,那是她跟刘公子最初的婚书。
因着当初罗安怕她不嫁,所以没给她细看这张婚书,宋眠那个时候连她丈夫的名字都没留意到。
祁宗手把手的叫她握着毛笔,蘸着兽血,写下了一封休书,这才算彻底解了那道士的婚契。
做完这一切,祁宗才算是满意了,带宋眠回了家。
宋眠给阿樱报了平安,塞给她很多礼物,临走的时候,她还给罗安塞了点银子,算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不多,但是村中人看见她回来,对宋家的偏见大抵也不会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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