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回房后我到灶房用些即可。”
林真对顾凛哪一方面都很信任,信任他能够办好公事,信任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就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他,听到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撑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颠簸了半个月,纵使离州的路比安远镇那边平稳不少,但始终不比在床上,林真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鼻梁和长长的眉。
他不睡着的时候鲜活极了,睡着后也美得惊人。
顾凛弯腰在他眉心,眼睛,鼻梁和脸颊上落下几个吻,叮嘱伺候的鹿鹿就在屋里看着,一刻也不能离去,才转身去衙门里。
州府里配备的人已经知道顾凛是新上任的知州,看到他大步走来连忙行礼,至于心里如何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徐知州在任上做了八年,没贪图银子没贪图名,矜矜业业,州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对徐知州的情感自然不同。
顾凛这个毛头小子一来就顶替了徐知州的位子,而且听闻徐知州还要被贬去南边的小地方当县令,他们看着顾凛的眼里有刺。
顾凛看到了,但没有在意,只是吩咐道:“明日,州府所有人,卯时一刻皆要至此处,本官有事吩咐,此时不在的,你们代为转告。”
几人看顾凛年纪轻轻,对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但是顾凛的语气让他们莫名地有些心头打鼓,收起来几分不情愿和懒散,弯腰答是。
第二天,天还没亮,州府衙门正堂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来的人望着往日里相熟的人,都有些挂不住脸,毕竟他们昨天还在一块儿感念徐知州对他们的好,但是这会儿被新来的顾凛一叫就到,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儿。
突然,一个面色酱紫,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此人身穿一身绿色官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官帽,看起来有些正派。
聚集在这儿的人看到他,连忙行礼:“同知大人。”
“都来了,”离州同知官朋扫了一眼他们,还没扫完,就看到经常与自己共事的判官蒋靖,吏目高通正从大门那儿走进来,两人看到他拱手行礼,“同知大人。”
知州一下设同知、判官,同知从六品,判官从七品,同知分管地方上的盐、粮、祸乱、水利等一应杂物,判官则是朝廷派来监察地方官员比较特殊的职位,不仅可以直接向朝廷直发地方官员的折子,还负责地方上的赋税徭役、兵事,虽然知州有权拟定赋税徭役、兵事的相关政令,但也必须加盖判官的章方可生效。
知州、同知、判官,相辅相成,互相钳制,都是为了防止专权独大。
三人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没问对方为何会来,只是老神在在地站在堂下。
三人刚站定,一道身影走了进来,三人目光一凝,只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量在他们这儿也很是出众,穿一身深绯色官袍,头戴黑纱官帽。
站着的众人往两边让出一条道,待顾凛走上去了,纷纷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同知、判官、吏目,以及衙役,和其他编外的人员,加起来五十多人,将将把正堂装满。
顾凛抬了抬手,让他们起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案上,示意离自己最近的衙役:“将这三份预立书交给同知、判官、吏目。”
一听说顾凛竟然有预立书给他们,除了顾凛这位知州,三个离州的掌权者心头都嘀咕了一下,待衙役把预立书送到他们手里后低头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几人脸色如常,慢慢地他们看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意味。
面色如酱,身强力壮的同知是最先看完的,他望着坐在上头跟个小白脸一样,胳膊腿儿还没自己半个粗的小知州:“这份预立书是大人所写?”
说着还不待顾凛回答,他就道:“那个曲辕犁真如大人上面所说,一人拉一人扶就能破开泥土?还有那堆肥,真有这么大的妙用?”
比他略微矮些,面相也要柔和些的吏目望着手里的东西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骗子写出来哄着人玩儿的?
唯有判官,目光有些惊疑地望向顾凛,再次低头看预立书上的东西。
昨天用了些膳食,连夜将预立书写出来的顾凛道:“在本官的故里,堆肥已使用六七年之久,原亩产一百二三十斤的高粱与荞麦现亩产三百五六至四百斤。”
同知和吏目听着一百二三十斤的亩产变成三百多斤四百斤,拿着预立书读手抖了抖,摇着头,很是不敢相信。
可是顾凛的神色那么安然沉静,仿佛说的不是让他们下面的人心惊肉跳脑壳晕乎的数字,而是一句平平常常的话。
本就面色酱紫,瞧着比旁人严肃吓人些的同知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顾凛拱手:“还请大人再说清楚仔细一些!”
顾凛扫了他一眼,从他们手里都预立书上的第一件事,堆肥的显著效果,以及现在堆肥不及时,改用粪水,明年再大批量堆肥的点说起。
到和林真小册子上一模一样,只是画得更大的曲辕犁,再到今年的农户可以先到知州府赊欠粮种,待秋收时按照一定利息比例来偿还……
一桩桩一件件,再清楚不过,别说同知和吏目,原本端着衙役这个饭碗,但是家里还是耕种得有田地的都听得再认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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