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知吃了一惊,本来以为沈舒年这种别别扭扭的性子,非得和他斗智斗勇上几个来回之后才能把人真心话给套出来,没想到这人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直接大大方方地坦白了。
难得的八卦不听白不听,反正林洵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唯有一室寂静和屋外树上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做伴,方砚知眼神闪着惊奇,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那你那个心上人知道你的心意吗?”
方砚知原先就喜欢到处听乐子,先前是因为须得关在家中研究制墨手艺,不得已与世隔绝几天。等事成之后,他便如鱼得水一般钻入了大街小巷之中,将邻里之间的闲话琐事听了个饱,才满足地一路踢踏着石子,晃晃悠悠地回安庆村去了。
在沈舒年看来,这些闲谈无甚可奇,甚至当得上一句无趣,觉得方砚知这样有些虚度光阴。可是对于方砚知这种莫名其妙掉落在这个朝代的人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心理慰藉。
他在此处无根无萍,只有这一点饱含烟火气的闲话家常,才能让他偶然想起自己那缥缈虚无的曾经。
在方砚知这般热烈的目光下,沈舒年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放下茶盏,认真点评了一句:“唇齿留香,回味悠长,是好茶。”
方砚知对茶水怎么样没兴趣,在他看来,再好的茶水也就是普通凉白开加了一点浅淡的味道罢了,几乎都是一个样。他自认为是个俗人,品不来这等高雅情趣,不如沈舒年这种彻头彻尾的古人对茶水研究的多。相反,他更想让沈舒年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他不会关心我的想法。在他看来,我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沈舒年垂下眼睛,修长挺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方砚知还是觉得,此刻的沈舒年,该是十分落寞的。
话已至此,方砚知也知道,他若是继续追问下去,不仅不太礼貌,还会戳中沈舒年不愿提起的心事。虽然沈舒年总是会包容他的一些任性妄为,可是朋友之间,张弛有度才是交往之道。
“没想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是个搞单恋的。”方砚知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沈舒年的外貌,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沈舒年称得上一句清秀俊美,眉眼修长舒朗,身姿挺拔,气质出尘。这样的人放在娱乐圈里,高低都得是一个出道的爱豆。更何况他性格又温柔,待人极随和,也有些家底在身上。
没想到沈舒年这种条件的人居然也在搞单恋,方砚知着实有些遗憾,同时思绪翩翩,忍不住去想沈舒年看上的人,该是何方神圣。
他这边浮想联翩,没有注意到沈舒年的小动作。沈舒年双肩耷拉下来,下垂的眉眼掩住眸中一丝不明的情绪。他的右手搭在左手上,摩挲着手腕皮肤,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息。
道是无情最伤人。他看着方砚知坦然自若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心上这点腌臜心思见不得人。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感情时,却发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早已经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包裹其间。
沈舒年在所有人的期望中出生,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大家正途,按照父母亲朋的期盼一步一步走在既定地安排好的路上,半步不敢逾矩。若不是一次任性出游却惨遭匪徒,他或许还会在这条康庄大道上永不回头。
直到遇到了方砚知。这位异世界的闯入者心思澄澈,也不怕他是坏人,就照顾收留了他。虽然条件是帮他做事,可是对沈舒年来说,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和方砚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沈舒年才发现原来人生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一种洒脱,随性,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方砚知因为原主早早从家中搬离,没有人拘着他,所以才可以这样无拘无束,任性自由。
沈舒年曾经偷偷羡慕过方砚知,那段时间内一度偏执地认为父母家庭是身上牵挂,唯有抛弃一切才能达到理想中的生活境界。这种想法如燎原烈火,烧得沈舒年不知所以。
而当他在一个宁静温和的夏夜里,发现方砚知不知何时搬出了一把凳子,独自一人孤单地坐在院子。对月独酌,对影成三,沈舒年恍惚之间,竟在此人身上看到了久违的思乡之情。
那天晚上他隐在暗处,看着方砚知的一举一动,没有现身打扰。方砚知一个人在月光下喝着酒水,寂寞地仰着脑袋去瞧天上月色,之后便安安静静地回到了屋内。
沈舒年无法回忆起当时心中所想,只觉心神激荡。自那时起他便大彻大悟,不再对父母家庭怨天尤人。
他所有的生活条件都离不开父母和家庭的支持。他之所以可以享受二十年的富贵人生,都是厚实家底带来的底气。第二天,沈舒年瞒着方砚知给家中寄去了一封书信,说明了自己现在的生活情况,让二位长辈不要忧心。
他仍记得这封家书最后的一句话,是时至今日,他依旧在追求的东西。他二十年的生活顺风顺水,却时常迷失在京都的富贵繁华之中。京都往来皆是权贵,久而久之,竟忘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活。
他说,他要先去看看众生,最后找寻自己。
方砚知的出现,给沈舒年展示了另外一种生活情境。安庆村里的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似京都灯红酒绿,而方砚知也与他往常交往的狐朋狗友有着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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