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舒年见围观的人群面露迟疑,他看着现下局势,身子微微前倾,准备着再无人应答,自己便出手相助,替方砚知解围。此时,那位出手阔绰的女子仿若鹤立鸡群一般,又冒出声响来。
“一群大男人在这里扭扭捏捏,犹犹豫豫。不仅半点没有潇洒风范,反而惹人笑话,不如我来。”
她身边带着的随从帮她开出了一条路,那女子提着裙边,从人群之中挤到了方砚知的身边。
“公子这墨当真稀奇,小女子十分好奇,自愿上前一试。”
终于有人能接他的话头,方砚知喜出望外,连声应答。他从摊面上摸出一支笔来,将纸张铺好,蘸墨舔笔之后,递给了那位姑娘。
人群之中有人认出来了这位女子是谁,一时引发了不小的骚乱,互相窃窃私语道:“这位姑娘,好像是林府的林霜小姐。”
一位书生打扮的人目闪精光,看林霜提笔写字,神色激动。他率先鼓掌,赞扬道:“早就听闻林霜小姐才貌双绝,没想到还能写得一手好字。今日一见,当真不同凡响,不是那些胭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论的。”
听到林霜的名号,方砚知后背微微僵直,像生根似的扎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的人。他之前上街采买材料,也见过邻家妇人相互闲话,知晓林霜大名。
市井街坊都说这位林霜小姐是林家独女,林老爷晚来得女,对林霜十分宠爱。
林家世代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几位状元,也出了不少教书先生。林家家大业大,造福一方乡亲,因此深受百姓爱戴。林霜从小便展露出惊人天赋,耳濡目染其间,不仅三岁便熟读三字经,七岁就善赋诗吟句,十五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真是位不折不扣的才女,引得长安镇上无数书生才子倾慕不已。
刚到及笄之年,来为林霜说亲的媒人几乎要踏破了林府的门槛。
可是这位才女十七岁时,居然表露出来其他普通女子不会有的纨绔性子,乐于收集美男子,收入府中当男宠。本以为林老爷会大发雷霆,责骂林霜不知羞耻。可是没想到林家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居然也纵着她这般胡来,未曾强加干涉。
一时之间,民间议论纷纷。有人赞她真性情,巾帼不让须眉。有人厌她水性杨花,寡廉鲜耻。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被称为林霜的女子没有在意身后不断传来的吹捧之声,而是聚精会神地写着字。她的字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娟秀小巧,反而和她那潇洒性子一般,泼墨挥毫,洋洋洒洒,显得狂放又大气。
一纸写完,林霜将笔放在一旁,她后退一步,双手抱臂,朝方砚知挑眉。她的眼睛里尽是亮色,神采奕奕的,有着她这个年纪受宠的小姐该有的飞扬跋扈,却半点不会惹人厌烦。
方砚知将她写好的字拿起来,朝众人展示,语气难掩骄傲:“这便是我那家传的松烟墨。”
林霜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她转过身去,替方砚知撑着场子。
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一听难忘的娇媚之色,如同吴侬软语,沁人心脾:“此墨色泽黑润,肌理细腻,与普通石墨有着云泥之别,当真非同凡响。”
林霜朝方砚知抛了一个媚眼,轻笑说道:“这位公子可否卖我几块墨锭,便当礼物,送给我那日日夜夜苦读诗书的表哥去。”
见马上要做成第一笔生意,方砚知眼底亮起了一道光,就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林姑娘大方豪气,是为女子楷模,不仅书画双绝,还慧眼识珠,当真给在下带来了不少人气。”
林霜眼神含笑含俏,玉手柔弱无骨,向上抬起,想要把方砚知遮脸的面具摘下来。方砚知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才的激动瞬间化为一身冷汗,生怕面具掉落。他攥住林霜的手腕,不让她继续。
此举大胆,林霜身后跟着的护卫随从都拔出刀来,想要保护自家小姐。周围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向外弹开,腾出一片空地来。那些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方砚知,就等林霜一声令下,便立刻上前,把这个举止轻浮的登徒子不知死活的爪子砍下来。
林霜垂在身侧的手朝护卫示意,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收刀入鞘,只是眼神依旧阴狠,不肯放过方砚知。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偏偏非要藏在面具之下,当真是暴殄天物。”林霜没有挣扎,反而是手指收紧,在方砚知的手背上敲了几下。方砚知赶忙松手,朝她作揖道歉。
“在下一时冲动,冒犯了小姐,还望林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一时鬼迷心窍。”
“至于面具。”方砚知直起身来,抚上面具,确保戴得稳妥后才不卑不亢地说道,“这副面具是为了去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方便我在镇上行走。林小姐的赞美,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感谢我,要感谢就谢谢你家父母,生了你这么一副好皮相,才能让我在此处驻足留意。”林霜脸上似笑非笑,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妖娆妩媚的气质。
她莲步轻移,又挪到沈舒年身边:“二位公子给人的感觉不同,却都是一等一的相貌,我林府在长安镇上已久,却从未听说过二位名声。”
沈舒年笑得温文尔雅,他的声音轻缓,像贴着耳朵灌入:“世事错落皆是命中注定,小姐芳名远扬,该是无数人为你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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