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了,夜晚也醉了,于是天地万物尽数醉在那双世间最漂亮的眼眸里。
流萤飞舞,雾色迷蒙。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沉醉在一场梦中不愿醒来,然而梦终究是要醒来的,他在充满着宁静,花香,水汽,还有年渺气息的夜色中,陡然嗅到了血的味道。
这不合时宜的味道如同硬生生刺穿进来的一支利箭,打破了一切的梦,无比清晰和刺鼻,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恶心且熟悉的味道,被他印刻在心里几千年,似乎在寻找着他。
是不幸的罪魁祸首,魔尊奇渊。
越沧海瞬间冷了脸,松开了年渺的手,犹豫了一下,在对方周围布下禁制: “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他顿了顿,简单解释了一句: “很危险。”
年渺没有说话,只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顷刻消失,垂眼看自己那只刚才还在被握住的手,同样嗅到了血的味道。
他毫无阻碍地走出了越沧海的禁制,下一刻,身形便出现在了漓玉泽中。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漓玉泽住着的这些天,一直有一种深深的矛盾感,因为这个地方太过祥和宁静,如果越沧海在这里住了很久,受到季家最后一位后人慈爱的照顾,那么将会是一份十分温柔美好的回忆,这份温柔会一直留在对方的脑海里,等到他二人定情后,也一定会提起,甚至会带自己来此地,就像回幼时的家一样。
可是对方一个字都没有提过,说明在这里并没有留下美好的回忆,甚至留下是的心理阴影。
而现在看到的场景,总算将他的迷惑解开。
他看见红月之下,一个直立行走足有两米高的狼人闯入了他们在漓玉泽的家中,将正在沉睡的季老太太从梦中捞起,五指如扭曲的尖利枝干,直接剖开她的胸腹,掏出内脏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又嫌弃地扔掉,挖出一对浑浊的眼珠丢在地上后,再一跃而起冲破屋顶,跳跃着前往下一家。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漓玉泽,年渺浑身冰凉,再无一丝温度。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漓玉泽被血洗,没留下一个活口,却没有动弹,因为他是外来者,根本阻止不了。
“过去”无法改变,纵然他是真神,也无法逆流时光。
面对已经发生的过往,既定的结局,他是如此无力,即使他能够出手,也只是改变了这一次轮回中的幻象,让这一次的轮回发生巨大偏离,没有任何意义。
恍惚间,他看见越沧海带了一身的血污归来,鲜血在白衣上分外醒目,和那狼人正好对视上,那狼人刚刚丢下手里最后一颗咬了一口的心脏,看见他,布着白毛的脸扭曲起来,嘴巴咧得奇大,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里面全是殷红,似乎在笑,然而野兽的脸使得这笑容极其诡异,在红月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只想逃脱。
狼人一边大笑,一边抬起枯瘦尖利的手,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从胸膛划到腹部,掏出一大堆鲜血淋漓的内脏,一口塞进咧开的血盆大口中咀嚼,同时从脚下蹿起绿幽幽的火焰,让他在大笑着咀嚼自己内脏的时候,渐渐被焚烧成了灰烬,没有给越沧海一点复仇的机会。
夜晚重新变得幽寂,静得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窸窣的虫鸣声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被埋葬在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腥味之中。
越沧海依旧站在一滩血泊之中,脚边尚且有两具被毁坏到看不出真面目的尸体,他静立着,垂眼看着狼人被焚烧殆尽的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滩焦黑,半晌才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抬起眼,看见了一团月光朝自己飞奔而来,下一刻便扑进了自己怀里。
他被紧紧拥抱着,力气大得让他竟有了几分窒息之感,他想起自己的衣服上全是血污,会弄脏最纯净的月光,可年渺抱得太紧,紧得他根本推开不了,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力气再推开了。
他没有问对方怎么会发现,也没有问对方是怎么解开自己的禁制的,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年渺在抱住他的一剎那便崩溃不已,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涌出。
“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他不断重复着, “我不要你轮回了,不要再轮回了……”
他从世人口中听说的越沧海,是横空出世,直接将第一任魔神吞噬的惊天奇才,顺顺利利,没有挫折,没有坎坷,冷静无情,所向披靡,然而当他进入这段过往的时候才发现,外人能看见的只有结果,看不见过程的。
第一任魔神生而为真神,是真正的杀戮和血腥的象征,绝不是纸糊的存在,一定已经从“十七”中认出了越沧海的真正身份,知晓这是当年那个从断生崖中侥幸活下来的小孩的复仇,而他不会有恐惧和惊慌,相反,他饶有兴致地窥探着这个小孩,在最合适的时候给予了最残忍的挑衅,让越沧海受到了出崖之后第一次巨大的打击。
没有任何人会被年渺更了解季一粟,他知晓季一粟的性子,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弯弯绕绕,而此时的越沧海,在崖底孤寂待了数千年,实际上的人生经历只局限在八岁之前,简单得纯粹,更是直来直往,脑中只有两个念头,想复仇就复仇,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或许会有一点挑衅的思想,但也只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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