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那个声音平静下来,叫了他的名字, “想知道他在哪里么?”
真神最讨厌被直呼真正的名字,因为这是一种不尊重,尤其在对峙的时候,更是极大的冒犯和挑衅。
然而长杪是人成神,没有这样的忌讳,所以对方如此直白的挑衅并未对他造成影响,可是后面一句就产生了极大的干扰。
短暂的沉默之后,长杪平静地反问: “怎么,你拿他无可奈何,现在还藏着?”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直接道: “绯红,你将我夫君当成最大的对手,是因为他是幽兰的后代,你想通过他找到幽兰的下落,可惜……”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遗憾, “你设计将他分。,尸,想将他吞噬后能更准确地找到幽兰,却发现他的肉身让你忌惮,你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丢弃在人间,一是想要将幽兰引出来,二是想做个尝试。”
长杪停顿了一下,四周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便继续阐述: “你想要看看他人占据了我夫君的肉身是什么反应, ‘伪魔’就是你的祭品,可惜这个祭品损耗太快,也让你意识到,我夫君虽然是幽兰之子,二者却相差甚大,不适合被你吞噬。好在你不是一无所获的。”
他又缄默不言了,只凝视着下方一对颜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深一点的圆形斑纹,好像那就是对方真正的眼睛。
“继续说。”那个声音没有反驳,开口的这三个字不像是催促,反而是讥讽,似乎在嘲笑长杪自以为是,看破的是假象。
“在镜中伪世界里,我见到了‘伪妖’的镜子,我曾经以为那是拙劣的赝品,后来才想明白,那不是赝品,是,你的镜子的一部分。”长杪望着那双诡异的圆形眼睛,赞许道, “你将‘森罗万象’从自己的镜子中分裂出来,赐予了‘伪妖’,这个代价确实很奢侈,毕竟镜子被分裂掉一部分,你自己也会受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虽然异物没有任何变化,长杪还是从那双特殊的眼睛中,察觉到了细微的异样。
他却好像没有发现一般继续说着: “你不惜沉重的代价将‘森罗万象’赐予‘伪妖’,不是用来对付我夫君的,而是用来对付我的。”
他适时停住,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中也带了一丝笑意: “因为你早就发现幽兰在我体内了。”
一片死寂之后,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很难么?”
“当然不难。”长杪回答, “那时我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凡人,即使得到了镜子也不会用,泄露镜子的秘密很容易。在鲛族的时候,我被‘伪月’困住,曾经调取了一丝镜子的力量, ‘伪月’是你复制出来的,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到,镜子在我这里。”
他周身围绕的真神的赐福到底只是赐福,众神又在沉睡之中,虽然在他晋升之时出现了短暂的光彩,但异物的肉身更加强悍,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和打击之下,周围的光华又渐渐黯淡下去。
“但你没有对我下手,因为你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你在等待着找到更大的破绽,给幽兰致命一击,将镜子收回。”如同在讲述着他人的故事,除了刚才一声轻笑,长杪的声音中再也没有任何起伏, “镜中伪世界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在‘森罗万象’中设了陷阱,故意让幽兰吞噬掉,从而使我的镜子有了裂痕。一面有裂痕的镜子,等于有了致命伤,再也无法跟你对抗了。”
一声嗤笑之后,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年渺,你确实很聪明,可是现在看穿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太迟了。”
“是啊,太迟了。”长杪叹息道, “就算早就看穿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我只是个凡人,什么也做不到,渺小到那时你连我的名字都不会记住。”
“不过我有一点没有想明白。”长杪难得发出了疑问, “幽兰神树在凡间出现了千年,幽兰大陆那么明显,你怎么没有察觉到?”
他的问话十分真诚,可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四周依旧是死寂,甚至连狂躁翻涌的异物,都出现了短暂的柔和。
“那时你是在尝试吞噬两个‘神阶’,可是失败了罢?”长杪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失望,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自顾自道, “你已经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俯视人间?更何况你也不屑于去看人间这么普通的地方,后来幽兰神树有了佛子庇护,被佛光干扰,你更是看不到了。可惜了。”
“年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万针入骨的尖锐感又再次袭来,威胁和愠怒之意清晰可见。
后面的话对方没有说出来,但长杪已经能猜得出是“你竟然敢耍我”几个字。
他不慌不忙用真神的压迫来抵消掉对方的威胁,只笑了笑,继续刺激着: “我们凡人从小就在受教导,无论做什么都要谦逊谨慎,太过傲慢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在‘伪月’中我调动的镜子之力,是幽兰默许的,故意让你发现镜子在我身上?”
他周围的光华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了,只有血衣和他自身的水雾还在苦苦支撑着,维持最后一点净土,反倒是蛄蛹的异物身上发出的绯红光束愈发明亮起来,粉红的圆斑全都一模一样,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反胃,而长杪却一直在其中搜寻着,试图找到自己想要的。
他在等,对方也在等,看谁能先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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