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好。”林岚夕语重心长道, “妙妙,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会有结果,也不是什么事都会遂了自己的心愿。而且,有的人,有的事,是我们看都看不到的,更别说碰触了,注定没有结果,越是沉溺越是痛苦,若是尽早远离放下,反而可以更好脱身。”
年渺完全沉默起来,待前面的百里落尘停下脚步,他才轻轻说: “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
百里落尘偏过头: “老师还没有来,先在这里等着罢。”
年渺点点头,听到林岚夕道: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
她微微颔首,和二人告别,只剩下年渺和百里落尘两个人。
年渺的余光看见了“云间逢”三个字。
不知是缘分使然,还是此地名气太大,这是年渺第三次来到“云间逢”,就连包厢的位置也和上次一模一样。
想来是百里落尘特意安排的。
“观云鹤”不愧是招牌,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甜酒,但清冽甘醇,自有一种奇异的香,让人欲罢不能,他观着河堤秋色,一口一口啜着,心神不定,脑中全是乱七八糟的纷杂念头,不知不觉便饮了十几杯,那精巧的酒壶里面,却没有见底的意思,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方才在曲武大陆,正是明媚稚嫩的早春,而现在在少明,却是清冷的晚秋了,河堤草木四季常青,不见枯萎,然而枝叶低垂,仿佛因风起而沮丧失落,秋风扫过时,自有一番萧条之意。
霭霭暮色昏昏沉沉,茜红的薄纱飘到河里,城墙上,所见之处皆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太阳只剩下半张脸,玉兔已经悄悄挂在了天边。
年渺看着浅碧玉杯中明澈的酒,忽而笑起来: “之前两次都错过,好像被诅咒似的,没想到现在,根本喝不完。”
他和百里落尘纵使已经相识二十载,但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五句,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对而坐。
百里落尘只握着酒杯,垂眸道: “确实不巧,两次都是我的原因。”
“第一次我知道。”年渺道, “第二次是为什么?”
百里落尘淡淡道: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也想看别人心情不好,于是不酿了。”
“两次你都心情不好,偏偏我就成了那个被殃及的。”年渺不在意道, “这店也是百里家的不成?”
“不是,是我个人后来接手的。”百里落尘道,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也心情不好?”
“猜的,心情好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年渺眉眼微弯, “以你的性子,不像是会说出让我陪酒这种话的人,反而更像是在故意激怒,其实那时你已经察觉到我师兄的气息,又不敢主动过来,就激怒他去找你,可他真去找你的时候,你又心生胆怯跑了,是么?”
那日对方给了他一壶“观云鹤”,并说是欠他的,他便恍然明白,第一天来少明大陆时,遇到的登徒子就是百里落尘,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对方盯上了。
百里落尘没有说话,只从鼻息之间轻嗤,恰好有侍从将最新的菜肴端上来,他顺手推到年渺面前,抬眸看了年渺一眼。
满桌的菜肴,俩人都是一口没动,年渺接收到他的目光,慢吞吞将放在河堤上的视线收回,漫不经心道: “一样的东西,第一次尝是新鲜,第二次尝是回味,第三次尝,就是寡淡了,若不是很喜欢,就没有任何意义。这是第三次,怎么堂堂二少也没有新鲜的东西让我消遣了,明明知道这是第三次,还带我来这里等我师兄?”
百里落尘道: “你只吃过喝过,却没有听过看过。”
他话音刚落,墙壁忽而消失,换成了栏杆,瞬间眼前一片开阔,水榭下的风光一览无余。
穿着桃花色舞裙的舞姬如小溪盈盈流入,裙摆飞扬,绕着金色的水池一圈又一圈,绽开成浅粉的荷花,笙箫丝竹飘摇而起,曼妙的歌声仿佛天籁,引得楼上楼下纷纷将墙壁换成栏杆,倚栏而望。
年渺抬眼看过去,没有细听在唱什么,只见到上上下下满堂宾客,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围绕着,听到无数窃窃私语,反而扰得头疼。
又听见一阵惊呼,外面的若留河中仿佛掀起了千层浪,哗啦啦的水声不绝如缕,宾客们又顾不上楼内的水榭,改为围观外面的河道。
年渺也顺着慢慢往外看。
夜幕已然降临,繁星伴月,月华如水,倾落下来时,整条若留河都闪着细碎的银光,数只画舫争相亮出璀璨夺目的灯火,在本事幽寂黑暗的河上飘荡,像是谁放了一朵又一朵的莲花灯,然而哗啦啦的水声四起之后,这些画舫都悄悄退到了两岸边上。
一朵又一朵巨大的水花溅起,仿佛是天空中绽开的烟火,伴着炽白的灯火,顿时照耀得整条河都亮如白昼。水花落下之后,显露出里面藏着的亭亭舞姬,围绕着整座“云间逢”的阁楼,足有数十位,衣白如雪,舞似流云,水花落下之后,凌空于河面,被缥缈的云雾半遮半掩着,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竟然是‘画云间’!”宾客们纷纷赞叹着, “我有好几十年没有看见这支舞了!”
“自从‘云间逢’存在以来,我就没有见过几次。”有人笑着附和, “一是舞姬难寻,二是价格奇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雅兴。”
“管他什么人,反正是便宜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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