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余生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你师兄肯定不会让你遇到老鼠的。”
他说得十分轻松,仿佛是在对故人的调侃,可年渺却有些恍惚,心一下子跌落谷底,想起在得到幽兰果的那一夜的豪言壮语,是多么无知稚嫩,师兄听的时候,一定是当笑话,听完就抛之脑后了。
他第一次清晰且深刻认识到自己是怎样卑微的存在。
他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大漠里的一粒沙,像只蝼蚁一样,高高仰望着巨人,而巨人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毕竟谁会注意到一只蚂蚁呢?
渺这个字,果然不大好,粟也一样。
他沉浸在窥探到冰山一角的震撼之中,脸色惨白得不正常,季一粟一眼便注意到,拧眉覆上他的额头。
年渺立刻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勉强镇静道: “没事,没事,就是晃得晕。”
季一粟有些疑惑,但没有再多问。
温柔如水的灵气缓慢流淌过体内,一半是季一粟的,一半是年渺自己的运转,一个周天后,他总算好受一些,回到了现实之中。
好在他并不是特别多愁善感的人,且十分擅长自我慰藉,除了用灵气抚慰,还不断告诫自我,现在弱小又如何,等百年之后,说不定他也能从蝼蚁变成巨物,和这些人平视。
船只摇晃得更厉害了,倏然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艘船被翻了个身,幸好季一粟提前设了禁制,才让他们这一块地方稳住,没有受到影响。
暗河里面除了水,没有任何礁石鱼虾等物质,甚至连根羽毛都无法存在太久,可现在的架势,就像是有头庞然巨物抓着船随意玩弄,船上乱成一团,似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情况。
“船上可能呆不了多久,得做好随时跳船的准备。”寄余生难得正经, “我认得从暗河去寄月岛的路,到时候咱们只管出去便可。”他的目光落在百里乘风身上,有些认命道, “这小子就让我带着罢。”
他长袖一抖,抖出一个绣满祥云的素色布袋来,对百里乘风温柔道: “乖乖,你听话一点,就少吃点苦头,别乱动,不然你哥哥的小命……哼哼。”
百里乘风: “……”
好像被绑架了。
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身体便迅速缩小到巴掌大,被寄余生抓起来,随意扔进了布袋中。
年渺和季一粟同时投向昏迷不醒的百里覆雪,再转向寄余生。
寄余生: “……你就不能干点事么?两个都要我装?”
他被两双眼睛盯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认命般将百里覆雪也装入了布袋里。
季一粟这才开口: “如果我们出去了,说不定才顺了对方的意。”
刚刚把人打包好的寄余生怒而瞪视,又看了眼窗外: “暗河虽然特殊,归根究底也是水,你是说, ‘它’是想将我们引到‘它’熟悉的领域一网打尽?不可能,小水绝对做不出来这种大胆的事,除非‘它’已经不是小水。”
“是她。”季一粟确定道, “但是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
船内所有人都在船舱内躲避,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船本身就是最大的庇护,舱门紧闭,被众人死死守住,警惕地盯着,生怕随时会蹿进来什么未知的存在。
季一粟牵着年渺朝舱门望去,判断着出还是不出时,船身骤然停止摇晃,渐渐沉稳下来,又继续航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短暂的沉寂之后,众人慢慢反应过来,站在大堂内面面相觑,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清俊的青年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在舱门前带着歉意拱手道: “诸位客人,方才出了点意外,尚不知晓何故,我等还在探查,不过请诸位放心,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在映月岛下船。”
映月岛是鲛族最边缘的一座小岛,专门用来接待外来的陆地商贩,水路很快要走完了。
年渺认得这位正是船主,虽然很少出现,但话语沉稳,具有安神定心的作用,众人听得要上岸,都松了口气,该吃饭的吃饭,该回房的回房。
没想到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到,年渺有些惊讶,看来暗河不是很长。
“吃你的饭,别想了。”季一粟拽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跟着走回座位,值得庆幸是的,刚才的动荡对满桌的鱼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不然太遗憾了。
季一粟继续给他布菜,就差喂到嘴边,他低头动筷子,有些心不在焉。刚才的动荡不像是意外,更像是有人在刻意推动,到底是谁呢?暗中观察的那位?他制造动乱的目的是什么?
他觉得那人一定就在大堂内,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季一粟和百里覆雪交流时出手制造混乱,吓走百里覆雪身上胆小的那位,阻止他们交流。
这下他更笃定对方没有带着善意了。
他瞄了眼季一粟,季一粟也望向他,示意他安心,他便不再纠结,无论如何,对方肯定是无比虚弱的状态,只能躲在暗处,而且性子算得上急躁,只要耐心一点,总能把人钓出来,说不定师兄已经在钓了。
满桌的全鱼宴,只有他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动,实在吃不完,听到侍从说要上岸了,他才慌张起来,点着菜不确定道: “把这个打包罢?”
季一粟道: “可以。”
“这个也打包罢。”
“嗯。”
“全打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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