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裒见状,顿时眼前一亮,他赶紧的要把棋盘挪开,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一把将棋盘掀翻了,这下子桌面可是清空了,还是以这种惊人的速度。
听着那‘咣当’一下与‘噼里啪啦’的棋子落地声,再一摸桌上,独孤珩大致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当面掀桌,这本是十分失礼的举动,但独孤珩却只一愣,然后十分自然的把酒瓶和羽觞放到了桌上,这反倒让司马裒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珩,你,你不怪我吗?我方才,”他有点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方才什么?不小心打翻了棋盘吗?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这不算什么的,何况你还小呢,”独孤珩神态自若的打开了玉瓶,又摸索着羽觞想要倒酒,言语间也满是宽容。
“阿珩,”司马裒眼眸微动,显然是明白对方这是理解自己,又见他还试图倒酒,赶忙将东西接了过去,“我来吧,”他说着话,便把酒倒在了羽觞中,并将其中一爵递了过去。
独孤珩接过羽觞,两人随即碰了碰杯,默契的对饮起来。
至于此时地上翻倒的棋盘和洒落四处的棋子,他们两个都不在意,或者说,这会儿应该没人在意这个。
哦不,其实还是有人在意的,那就是守在门外的韩琦,他听着里面的‘咣当’声,以及‘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就忍不住担心自己公子,可没有命令他是不能擅自闯入的,没法子,他也只能在原地担忧了。
殊不知这会儿,屋里的那两个,正你一觞,我一爵的,喝的痛快,司马裒借着酒劲儿,又倒了许多委屈出来,独孤珩也就那么听着,并不时给他顺顺毛,哦不,是安慰一下对方受伤的心灵,让他不要自暴自弃。
他这般善解人意,又让司马裒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到后来,他喝上头了,竟是如个八爪鱼一般,抱着独孤珩不撒手,还一个劲儿在人家怀里蹭来蹭去,怎么都要跟他抵足而眠,不让他走了。
独孤珩虽然喝的不多,神智还算清醒,但这会儿被他这么抱着赖着,也实在难以脱身,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顺了他的意,并高声喊了韩琦入内,主仆两个连拉带扶,这才给司马裒弄到床上休息。
韩琦本想上手分开两人,但独孤珩听着司马裒抱着他时,呼吸十分平稳,显然是睡的挺香,又想起他说自己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一时心软,便摆了摆手,示意韩琦不要动了,今夜就这样吧。
韩琦见状,也只得放弃上手的意思,转而到内室外间守夜,如过去每一晚一样,守着自己的公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独孤珩夜半过来探望司马裒,本就是想着低调行事,可他没想到的是,他此时不在家,而且彻夜不归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两个亲舅舅那里。
乌衣巷内,琅琊王氏的嫡系所居府邸中,家中的书房里还亮着灯,却见两个中年男子正在里面,两人生的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不同,一个儒雅似书生,另一个杀伐像将军。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他们正是琅琊王氏的现任当家人,王导和王敦,他们一人是文官之首,一人为武将之尊,端的是东晋朝廷的两大支柱,肱骨重臣。
可如今这两位国之栋梁却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站在桌前练书法,而另一个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用说,写字的定是王导,而走来走去的,则是王敦。
“你说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司马裒给我们珩儿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这从小到大,怎么就他那么得珩儿的喜欢?如今甚至都到了为他彻夜不归的地步了,可恶啊,那小子啊。”
王敦越说越难受,又见弟弟不理自己,还在一个劲儿的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把毛笔夺过来了。
“我说你别写了!你没听见我讲吗?那小子把我们珩儿给勾走了,这会儿连家都不回了,甚至为了瞒住我们,还夜半出行,这简直要反了天了!”
王敦连珠带炮,充分的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但王导却不紧不慢,还从桌上拿起自己刚写的书法,轻轻吹了吹。
“我说兄长,你急什么?那司马裒再如何,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是庶出,昔年日子不好过,如今又即将被过继出去,珩儿念着自小长大的情分,一时可怜他,多照应他,也无可厚非嘛。”他不担心,甚至还开口劝了一句。
“可我就是看不惯!”王敦却冷哼一声。
“珩儿心善,可架不住那司马裒不安分,不过是个宫人所出的庶子,仗着陛下夸过几句聪慧,竟妄想太子之位,也不看看他的出身配不配?!”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司马裒的轻蔑。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他的母亲,那个荀氏宫人为何得宠,不就是和长姐生的有几分相似,这才……”
“好了!”听他越说越不象话,王导赶紧出言制止。
“说司马裒就说司马裒,提什么他的母亲,还扯上长姐?兄长,你疯魔了不成!”他压低声音警醒道。
“……”,王敦也自知失言,纵然还气,但到底不说了,想起一手带大自己,却早逝的长姐,心里更是愧疚。
“我可不就是被气疯了嘛,”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一句话,那小子不配,不配得珩儿这般真心相待,他的母亲更不配和长姐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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