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张医生战战兢兢，只能硬着头皮道：“严格来说，艾小姐不算失去记忆。撞击是神经受到影响，而大脑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忽略了一些记忆，或者说压抑住这些记忆，按照她目前的情况，被她先接受的记忆会渐渐串联起来，不被接受的那些——”
    他话还没收完，顾珩目光瞬间变得阴郁，张医生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头凌厉的气息，不敢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又说了另一种方案：“如果进行人为干预，也有可能压制住那些没有想起的回忆，她潜意识里应该也抗拒，只要催眠引导，成功的话，记忆会再次封存。”
    顾珩眉头依旧紧蹙，又问了一个问题：“对她有影响吗？”
    张医生：“对身体和心理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他的话没说完，顾珩把手机往旁狠狠一甩，“哐当”一声，手机已经从墙上往下掉，顿时四分五裂，直接报废。
    没一会，桌面上的大部分东西凌乱撒在地上，顾珩猩红的目光落在艾璇刚刚端进来的那杯咖啡上，深深吸了口气，指尖落在杯子边沿，面色慢慢舒展，变得柔和，缓缓闭上了眼。
    不生气，不能吓到她。
    不能把她拿进来的杯子摔碎，她睡了，不能吵醒她。
    别墅二楼靠右的那件卧室光线最好，有着两百七十度的海景视野，一面面大大的玻璃落地窗，放眼望去，能看到漆黑夜里的点点繁星。
    睡在里面的艾璇已经进入梦乡，她盖着被子露出头，一张小脸蛋白嫩精巧，熟睡中带上了几分乖巧，更加惹人疼爱。
    顾珩坐在床边，深邃如渊的黑眸里皆是深情缱绻，温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炙热到极致的爱意，执着到偏执，甘愿为她发狂。
    他摸着她额间柔软顺滑的发丝，指腹动作轻缓，生怕吵醒了她的美梦。
    艾璇觉得有点痒，抬手往额头伸过去，与他的手碰在一起。她睡得熟，白皙的手背蹭了蹭额头，微微动了动身子，又放下手继续睡了。
    顾珩垂眸看着被她触碰到的手指，只觉得那处滚烫，像是被划过一道电流，酥酥麻麻，让他耳尖发热。盯着她白净无暇的脸庞好一会，他嘴角微翘，眼底爱意更浓，尾音噙着十足的宠溺：“晚安，要做个好梦。”
    第2章 偏执男配掌中娇（2）
    睡梦中的艾璇并不安稳。
    她柳眉紧拧，像个局外人，被迫看着一场场像电影回放的画面。
    若说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过于离谱，这一次的画面更让她觉得离了大谱。她看到了“她”出车祸后，顾珩出现了，他面色煞白，抱起她的时候身子都在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眸光里带着无措和发慌。
    后来，她昏迷不醒。他陪了她十二个深夜，从白天到黎明，守在她床边，和医生反反复复确认“她”的情况……
    许是旁观者感触更深，她看着他黑亮幽深眸子里露出的柔情和怜惜，也是错愕住了。
    她几乎能确定：顾珩喜欢“她”，应该是很喜欢。
    画面继续放映，她看到靳言封锁了“她”的消息，不断在寻找，一遍遍拨打着她的电话，有些魂不守舍。
    那辆出了车祸的车已经爆炸，靳言不相信她已经在车祸中遇难，靳家安排的订婚仪式也被他取消，大发了一通脾气。
    艾璇看着真实过度的场景，迟迟没有回味过来。
    很快，她更加怔愣，她看到“她”从海边回去后，就慢慢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以前的过往。
    “她”想要回去了，顾珩迟疑了很久，眼底分明万般不舍，最后还是送“她”回去了，而“她”重新回来的消息被靳言知道，他第一时间找到她。
    两人感情升温，他答应“她”绝对不会娶别人，也不会接受家族的联姻，表明对她的喜欢。
    他们来回纠缠了几个月，还甜蜜了一阵，一时情不自禁，然后“她”就怀孕了。
    靳言十分惊喜，偷偷摸摸准备求婚。他还带她去参加陆老爷子的寿宴，而靳母也在，对方还带了她认可的靳家儿媳谢尹歆，当众设局，导致“她”摔倒，动了胎气。
    而此时靳言在谈一个大单子，全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是顾珩出现把送“她”去医院。就在“她”住院的时候，靳母还来找过她，直言不会接受“她”，还说“她”和顾珩不清不楚，实在犯贱，最后这个孩子也没保住，“她”以泪洗面。
    这算不算完，之后又是一系列狗血大剧，她被人使绊子，被靳母所针对，被谢尹韵和另一个喜欢靳言的富家千金设计下药绑架，再次怀孕后，更是虐剧的开始，连生孩子都是偷偷摸摸生。
    一个影后，经历名声狼藉，跌下影坛，躲到十八线小县城艰难生子，大出血时还是顾珩带人来救了她，将身子虚弱的她带回去疗养，最后他也只是默默无闻陪在“她”身边，为她解决障碍，看着“她”和靳言幸福美满生活。
    ……
    艾璇醒来后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不断回想着昨晚的梦。
    她的脑海就只有两个字：狗血。
    真是大型狗血现场。
    如果一个人能够预料到自己未来的命运，知道会几番死里逃生，流产大出血名声狼藉臭名昭著，被羞辱被诬蔑，皆是为了一个薄凉傲慢的男人，她会这么做？
    大概是像她现在这样，只觉得脑子有病。
    似想到什么，她又掀开被子，来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凑得很近，不断看着自己的那张脸。
    如同文中作者描写的那样，柳眉杏眼，娇艳动人，肌肤瓷白剔透。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确长得不错。
    于是，艾璇更加陷入了沉思。
    餐桌上。
    王嫂将一道道早点端上来，今天的早餐依旧丰盛：椰糖燕窝、红米鲜虾肠、土鸡汤小笼包、椰香糯米糕、香煎斑斓面、斑斓水晶糕……
    艾璇觉得这边的菜色口味不错，顾珩让裴秘书去请了个有名厨子负责一日三餐。
    顾珩对偏甜口味食物没什么好感，他抬眸看到艾璇心不在焉吃着碗中的椰香裸粉，眼底微闪。
    半晌后，他吃着早餐，像是随口问道：“味道可以吗？”
    不可以的话，换了一个厨师。
    艾璇被他的出言拉回思绪，对上他清冽的眸光，再次觉得“她”也太渣了。
    那个梦里，在“她”大出血那次，顾珩跟“她”明确表白，还想带“她”去国外定居，而“她”养好身子，就抱着孩子与他辞别，为了孩子有个父亲和美满家庭，“她”要回到靳言身边，“她”也相信对方深爱她。
    后面“她”还跟顾珩主动求助几次，虽说发生的事情让“她”无力招架，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求助，但这也很绿茶，估计是猜准了他会帮，吃定他了。
    难道这就是男二的待遇？默默付出，在深夜里独自伤感，还要祝女主幸福？
    艾璇现在记忆很乱，关于靳言的事情也断断续续出现，只是少得几乎能忽略，她只觉得离谱，尤其是这种真实得离谱，让她嘴角抽了再抽。
    “小璇。”顾珩又唤了她一声。
    “嗯。”艾璇又喝了口椰奶，“我觉得很好喝，蛮喜欢。”
    “那就好。”他唇角上扬，眼底的笑意却不达眼底，观察着她的神色，眉宇间褶皱更深。
    他就像手握着幸福，却无法阻止它流逝，只能哀求时间缓慢一点。
    艾璇整理着头脑里的记忆，出声道：“等这一次回去后，我估计也想起来差不多了，到时候就可以更正常的生活。”
    顾珩放慢动作，没看她，话语缓缓听不出情绪：“让张医生给你再做个全身检查，图个安心。”
    “听你的。”艾璇给自己夹了块煎面，小咬了一口，余光落在他脸上，突然微笑道，“你认识靳言吗？”
    话音未落，顾珩蓦地愣怔，有些局促不安，桌子底下的手动了又动，别过视线否认道：“不认识。”
    “那是我记错了。”艾璇没有追问，低头继续吃早餐。
    他在骗她。
    她一眼就发现了，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和煦的，嘴角时常含着笑，神色自若又不紧不慢，此时却慌张无措，眼神飘散。
    顾珩迫切想知道她又记起什么，却不敢开口，怕勾起她更多的回忆，心绪也跟着被打乱，不安狂躁。
    “三少，艾小姐。”裴秘书拿着文件包走进来，恭敬打招呼。
    “裴秘书早上好，你吃早餐了吗？”艾璇开口问他，随后又说，“要不要一起吃早点？”
    顾珩看着她对别人笑容明艳，还带着关心，冰寒的视线扫向裴秘书，极度不悦，裴秘书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拒绝，还得顶着浑身战栗对顾珩道：“三少，公司有加急文件需要签署。”
    “嗯。”顾珩起身，神色收敛，看向艾璇温声说，“我先去处理点事情，一会陪你去海边走走。”
    “你先忙，我自己也能去。”艾璇怕耽搁了他的工作。
    裴秘书自然有眼力见儿，赶紧接她的话，“现在还早，天气冷，再等一会太阳出来了也暖和，海风吹着舒服。”
    艾璇了然，点了点头，眉眼微弯对顾珩道：“我不急，我等你一起。”
    她觉得他应该想和她一起。
    果不其然，顾珩眼底染上愉悦之色：“嗯。”
    他往楼上走，裴秘书狠狠松了一口气，连忙跟在身后。
    进了书房，房门一关，顾珩面色阴沉，望向裴秘书的视线里带着火光四溅，厉声道：“你来的不是时候。”
    “抱歉三少。”裴秘书面色懊悔严肃，立刻保证，“不会有下次。”
    “不要在她面前晃悠。”顾珩凉凉睨了他一眼。
    碍眼。
    “……”裴秘书瞠目结舌，再次道歉，随后毕恭毕敬汇报公司的事情，丝毫不敢提艾璇一嘴。
    艾璇见裴秘书从楼上下来，厨房刚剥好几个“椰子蛋”，她笑着走出去问他要不要尝一个。
    裴秘书在距离她好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不敢直视她的眼，不带一丝犹豫拒绝：“不了，谢谢艾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急吗？”艾璇见他神色有些怪异，更加摸不着头脑，礼貌客套道，“厨房还有糕点，给你装一份吧？”
    “不用。”裴秘书额头渗出冷汗，只求艾小姐放过他，他真的不想承受三少的怒火，赶紧又说一句，“我还要去找王嫂交代事情。”
    这栋别墅是前两天他赶来紧急购入，用不到一天时间安排入住，原本还想问问艾璇有什么欠缺的地方，现在他不敢触碰三少禁区，只能去找王嫂了解。
    艾璇邀请顾珩一起去海边逛沙滩，吹吹海风。
    顾珩：“我去楼上拿相机，到时候给你拍照。”
    他私心想留下她更多照片，贪恋想把每一个瞬间都记录下来，用来回忆。
    “嗯。”
    艾璇在等他的时候，换了拖鞋，戴上遮阳帽往外走。裴秘书和王嫂在前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正在交谈。
    她漫步往前走，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正要回头看顾珩出来了没，就看到一个女佣人拿着纸笔走到她面前，对方神色难掩激动：“璇璇，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给我签名吗？你真的好漂亮，你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过，我都很喜欢，我没想到能见到你，我——”
    她说着眼眶通红，有些语无伦次，目光紧紧盯着她，带着难言的兴奋，不断往她靠近。
    “你在干什么？”裴秘书脸色骤变，快步走过去，看向王嫂神色严厉道，“她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
    王嫂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大力拽上佣人的手往后拉，还一边鞠躬致歉，“不好意思艾小姐，我马上带她走，不好意思，她在说胡话您别在意。”
    那个小佣人也被吓傻了，被王嫂大力扯着，险些摔了一跤，艾璇张口要制止：“我没事儿，不要紧。”
    王嫂没有停住动作，艾璇扭头看向走来的顾珩，连忙说：“没关系的，我没被吓到。”
    裴秘书绷着面色，继续冲王嫂蹙眉警告，让她赶紧把人带走。
    顾珩拿着相机走过来，好似也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对艾璇道：“你没被吓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