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自立的父亲看到晏昀后,目光却不太友善,嘴里叼着烟,手里捧着个搪瓷杯,冷嘲热讽道:“我们自立当初也是为了你才犯了事,如今你是队长了,我们自立还在工地抗砖头,这就是命。”
晏昀神色一暗,客气道:“我们找自立有事要商量,麻烦您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薛自立的父亲却冷笑一声,他用力放下搪瓷杯,横眉冷对,“少来招惹我们家自立,你是看他还不够惨?”
晏昀蹙起眉,“叔叔,我和自立是朋友,我们……”
“少来这一套,总之,我们自立不想再掺和你们那点儿事!”
晏昀低下头。
他的话就像一把刚磨好的刀子,虽然没有剜晏昀的肉,可晏昀现在是被绑在悬崖边的人,他是要割断绑住晏昀的绳子。
严姿同情地看着晏昀,心里不服,但不知该不该说话。
林瑄禾却是没有这些顾虑的。
她冷淡地看着薛自立的父亲,冷不丁道:“叔叔,你这话说的不太对吧。”
薛自立的父亲冷眸看过来,“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我年级是轻,但我也分得清是非对错。这件事辛柔的父母怪晏昀,我倒是不太好说什么,但轮得到你来骂晏昀吗?”
“你儿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害的朋友失踪整整七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害得晏昀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你儿子思虑不周,导致朋友陷入危险,又没有勇气去保护,最后酿成大祸。”
“你不去教育你那个好儿子,反而把错都推到晏昀身上?”
“轮得到你们家人说这话?!”
第101章
林瑄禾越说越气。
本来还只是想套出薛自立的住址, 现在却只想把心口的气撒出来。
晏昀抬眸,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虽然性格外向,但她表露情绪的次数并不多,她现在看起来, 挺生气的。
虽然不知道林瑄禾是不是为了他生气, 但晏昀的心还是老鹿乱撞了几下。
一个人的心情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举动而改变, 挺奇妙的。
薛父显然被林瑄禾骂懵了。
本还想装腔作势一番,现在手放在搪瓷杯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瞪着小眼睛怒视林瑄禾半晌, 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不然呢?”林瑄禾很奇怪, “不是你们做错了, 难不成还是我们做错了?你可真有意思, 还觉得自己挺占理呢?秦始皇要是知道你们的存在,直接拿你的脸皮去做城墙多好,现在也不用被那些人骂了。”
薛父气得头昏脑涨,在这一刻, 他体会到了同厂子的老李脑溢血时的感觉,“……, 你,你, 我要去举报你!”
“行啊,”林瑄禾问,“你打算举报我什么?”
薛父愤愤不平,“你仗着自己是警员, 欺负我这个平头老百姓!”
林瑄禾拍拍自己的口袋,“没录音没监控没视频, 你有证据吗?谁能证明我欺负你?他俩?你做梦吧,他俩都是瞎子,看不到的。”
严姿:“……,哦对,是的,我昨天刚确诊的,不好意思啊。”
水泥大宝宝在口袋里抗议,“小禾禾!你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老头,不要打宝宝!宝宝是无辜的!”
薛父哑口无言。
他张着嘴,看起来很想直接咬林瑄禾一口,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瑄禾又继续说道:“你也别以为你能用薛自立的住处威胁我们,你放心,今天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一直监视你。你家里的地址去厂长那边肯定能查出来,你家里也会被控制,除非薛自立这辈子都不和你联系了,不然我们早晚会见到他。耗着吧,日子不过了。”
林瑄禾将发疯文学进行到底。
她直接走到薛父对面的办公桌前,拉出椅子坐下来。
看她的架势,就差搬来铺盖直接睡在厂子里了。
薛父气呼呼地看着林瑄禾,偏偏她小嘴叭叭的,他还骂不过人家!
“给你们地址!你们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薛父骂骂咧咧地撕下一张纸,将地址写在上面。
林瑄禾接过来,冷哼一声,“会不会再见可不一定,哪天我心情不好再过来,您安心等着。”
薛父:“……,!”
林瑄禾攥着地址,高高兴兴离开。
出了厂子,严姿笑道:“瑄禾,你刚刚看起来真的好生气,不过幸好有你,如果是我的话,估计就只能听着他骂晏队了。”
林瑄禾冷哼一声,“居然敢骂晏队,是他太过分了。”
严姿歪歪头,“其实我们做警员的,挨骂也正常啊,总会有人不理解的。瑄禾你……”
严姿想说,瑄禾刚才会不会过于生气了。
林瑄禾却振振有词道:“才不正常呢,挨骂只能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为什么我们是警员,就要挨骂?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他骂谁不好,干嘛要骂晏队?!”
严姿眉眼一弯,嗅到一丝莫名的气息。
她打趣道:“你平时不也总欺负晏队吗,晏队很特殊?”
“我?”林瑄禾狐疑道,“我对晏队很好啊,什么时候欺负过?”
严姿:“……”
大概是在晏队碗里的肉不翼而飞的时候吧。
两人交谈的时候,晏昀一直没吭声。
直到现在,严姿都不太会解读晏昀的情绪,她悄默默问林瑄禾,“晏队是不是生气了啊?”
林瑄禾奇怪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们刚刚不是顶撞了薛自立的爸爸吗?薛自立毕竟是晏队的朋友。”
晏昀闻言,牵牵唇,终于笑起来,“你们是在帮我说话,我感动都来不及,会生气?他是薛自立的爸爸,我的确不好说什么,幸好有你们。”
严姿听了,咧嘴笑起来,“早知道不会挨骂,我也骂几句好了。”
回头她一定要瑄禾好好教教她该怎么骂人!
林瑄禾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她知道晏昀的心眼其实没多大,平时林清钰欺负他,他都得偷偷记在小本本上,借机报复回来,他才不会受气呢,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怪她?
再说了,她知道晏昀总会站在她这边的。
林瑄禾问道:“你在担心案子吗?”
晏昀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不知道,我就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是过去从来都没有的。”
林瑄禾其实是能理解晏昀的预感的。
她在后世和歹徒搏斗的时候,心里就有要凉的感觉,后来果然凉透了。
晏昀这么一说,她的心猛地坠了两下,她不希望晏昀出事。
看来这起案子,她得看好晏昀,她有防护罩,不会受伤也不会死,晏昀可没有。
时间还不算晚,三人直接去了薛自立的工地。
薛自立已经工地干了五年活儿,晚上住在简易棚里,吃住都在工地。
工头带着三人来到薛自立正在干活的地方,晏昀看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人,心里百感交集。
薛自立和晏昀年纪相近,可看起来,他好像比晏昀老了十岁。
他戴着黄色的安全帽,黝黑的脸上灰尘扑扑,上衣虽然是黑色的,可也裹了好几层灰,已经快分辨不出颜色。
工地里做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儿,他没一趟都要搬运比他还高的砖头,尽管他的身体还算强健,可在成堆的砖头面前,他却显得如此渺小。
工头冲着薛自立喊道:“小薛,有人找!”
晏昀慢步走过去。
薛自立抹了一把已经流进眼睛里的汗水,眯着眼睛看向晏昀。
他又擦了下眼睛,缓缓打量晏昀片刻,才怔住,“你怎么……”
晏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千百句话积压在心口,可当他真的看到薛自立,能说出口的却只有公事公办的一句话,“辛柔的案子可能有进展,需要你配合。”
薛自立的反应,却和晏昀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他浑身一阵,接着快速转过身继续去搬砖头,“我不是警员。”
“你很有可能是案子的目击证人,”晏昀蹙起眉,“我们需要你再回忆一遍当年发生了什么。”
薛自立仍旧背对着晏昀,“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说过无数遍,每说一次,我就得骂自己一遍,你是看我最近过得太好了,所以想让我继续难受?”
严姿见薛自立竟然也有怪晏昀的意思,忍不住说道:“辛柔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不想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你干嘛对晏队这个态度?”
“我不想,”薛自立直起身子,凉凉地看了严姿一眼,“这件事我已经忘了,我不想关注,也不想听到和案子有关的任何消息。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警员。”
“你……”
严姿的嘴又笨了,想不出骂回去的话。
她时常因为自己嘴笨吵不过人家,而在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
每次复盘吵架过程,都恨不得直接列个草稿出来,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吵不过人家。
太生气了!
严姿气呼呼地向林瑄禾求救。
吵架这种事得找瑄禾,瑄禾脑子转得快,嘴皮子溜得很,就没有她吵不赢的。
可严姿还没开口说话,就发现林瑄禾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
薛父责怪晏昀时,林瑄禾很生气,恨不得将薛父骂得狗血淋头,好给晏队出气。
可现在,面对态度同样差的薛自立,林瑄禾却没有生气。
她一直紧紧锁眉盯着薛自立,虽然神情紧张,可严姿知道,这不是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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