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无比讲求礼数的弟子,对于随性洒脱的大道君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片刻后,玉皇和齐无惑告别,离去了,少年道人目送着这位少年玉皇——后者提议要尝试一番齐无惑曾说过的那种恢复修为的法门,但是齐无惑考虑再三,还是因为太乙天尊不再而拒绝,且直接告诉了他,这样的法门,实际上是一种实战的训练,必有危险。
一定要有旁人在场,亦或者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和张霄玉对练。
张霄玉几次三番的恳求,齐无惑仍旧不肯答应当即训练。
于是张霄玉只好遗憾不已地放弃了,和齐无惑在外面游览一番这山间镇子的风景之后,便是上了山来,寻了太乙青华大帝一并离开来,一大一小,先是步行了一段道路,直到拐角之处,方才踏着云霞离开了。
少年道人目送他们远去,而今天色也渐渐晚了,却见那位自称【清上】的铸剑师先生大门已打开来,那位黑衣大道君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那么愉快,长叹一声气,双手背负身后,长而锋利的眸子看着齐无惑,道:“一个时辰之后,来吾院落之中。”
“准备铸剑。”
齐无惑道一声是,大道君复又叹息,转身离开了。
将今日事情,告知于老师,白发老者只自笑道:“无惑无需担忧,待会儿只取些酒菜,前去拜访他便是了。”于是齐无惑便只点头应下,晚饭之后,就提了食盒,里面有三个菜,一壶酒,敲响了大门。
院落大门被打开来,屋子清净自在,简直如同把齐无惑的小院子复刻了一遍似的。
无论是屋子,菜田,石桌都一模一样,黑衣大道君坐于石桌之旁,眉宇皱着。
铸剑,铸剑,铸剑结束之后就要离开。
他毫不怀疑,太乙绝对会有事没事儿过来瞅瞅看,但是铸剑这事儿,一个月就搞定了,上清大道君一点都不想要回去,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条道路了,那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之后寻个好时间再溜掉。
如何拖延时间……?
是铸剑,是教人。
那自然是教足够多,足够慢的东西,越高深越好,越艰难越好,越难学越好。
怎么也得拖延个足够的时间才是。
哼,以吾之一身所学。
这小子,不必说三个月。
就是三年,三十年都不可能学会,不可能穷尽!
前有太上,后有太乙。
上清大道君终究还是下了决断,打算稍微拿出一点压箱底的东西,一则是为了让太上知道,不只是他的手段厉害;二则是越多越难,教导越慢,逐剑也就越慢,就可以拖延更长时间,等到太乙放松警惕,便可离开。
上清大道君看着那提着食盒的少年道人,心中叹息自语:
小家伙,倒是便宜你了!
只一抬手,齐无惑提着的浊酒就化作一道飞虹,落入上清大道君手中,他提起酒壶,仰脖饮酒,潇洒不羁,那诸多烦闷也是随着这农家浊酒散开了,眸子清亮,随意抬袖擦过嘴角酒液,一拂袖,一柄剑出现在齐无惑面前,打着转落下,且道:
“小子,过来!”
大道君依靠着树木,提着剑,朗笑道:
“欲铸剑,先知剑;欲知剑,先斗剑!”
“我还不知道你的剑术如何。”
“今日,我来试试看伱的剑法!”
大道君一手提酒壶,一只手随意握住了一柄剑,随意踏步,刹那之间,便是剑气森森冲天而起,只是一抬手,便是自身最强绝学——
恰是!
【劫剑·三】!
第28章 上清授剑
眼前所见,这一招所用,正是齐无惑此刻所会剑招之中最为霸道的招式,虽然说压制在了这齐无惑一般无二的境界,但是那一股剑气剑意,凌厉且霸道,甚至于让人连最为基础的惊惧之心都不曾升起。
斩却万物!
斩却万法!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这是因为元神锁定于剑光之上,而剑的速度又太快了导致的,齐无惑甚至于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万物的变化,空气的流动,以及那剑光缓慢吞噬向自己的模样。
动!
快动!
动!
抬手起决——玉清神符!
轰!!!
一刹那间,方圆数十里的元炁都蜂拥一般地涌动而来,这是玉清一脉亲传的招牌神通,用于出招之前,汇天地之元炁而归于吾一身,磅礴元炁的变化,终于让齐无惑从那压迫性超越一切的恐怖剑势封锁之下挣脱开来。
但是尚且不曾有喘息之机,那一剑已在眼前。
齐无惑的瞳孔剧烈收缩,身躯后仰,脚踏流风,一剑猛然横斩。
铮然剑鸣清越。
那位黑衣大道君的剑被拦架,但是转瞬,下一剑已落下,剑路不同,剑势不同,甚至于剑招都截然不同,但是那种杀气,那种杀机,那种几乎要将神魂,万法一起撕裂般的凌厉,毫无疑问,这仍旧是——
劫剑三!
比起上一剑更恐怖的劫剑三。
“怎么了?你的剑术只有这样的程度吗?!若是如此的话,可实在是遗憾。”
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评断。
剑的分量仍旧磅礴。
但是动用的力量却只有齐无惑此刻修为的一部分那种层次,堪比是真人逆伐仙神一般的事情,同样的一招劫剑三,竟然彰显出了似乎永远没有上限一般的可怖杀伐之力,齐无惑诸多手段齐出,也只是能勉勉强强阻拦住这纯粹却又不简单的剑器。
齐无惑已不知道自己抵挡了多少次,到了最后,他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本能,以清玉道人打磨的基础,以一路行来击败无数强敌的本能去挥舞着掌中的剑,以呼吸牵引磅礴的元炁,化作神通,抵抗那不可思议的剑气。
最终翻天印的流光被劈碎。
那柄寻常的剑抵着齐无惑的眉心,但是少年道人掌中之剑也虚指那黑衣大道君的身躯,如果真的是两个同境界的敌人,这一招的结果应该是齐无惑当场身陨,而黑衣大道君则是在下一刻被重创,甚至于被腰斩而死。
似乎是平手,或者说是输了一招半式。
但是齐无惑很明白。
在这样的交锋之中,对面只出了一招剑术,而自己却是手段尽出;说是只差了一招,但是这一招就是千山万水,就是差得没边儿了,而齐无惑的面色微有苍白,瞳孔剧烈收缩着,有一种巨大压力之下,脚步虚浮的感觉。
可以说,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微微颤抖着。
“……不错。”
“你的悟性,果然很强。”
黑衣大道君似乎是赞叹了一声,而后收回了掌中的剑,少年道人松了口气,而大道君嘴角出现一丝丝微笑,他的眼底也有笑意,似乎是真的赞叹赞许,而后道:“所以,特别允许你,见证一番吾之剑。”
嗯???
少年道人尚未反应过来,那收剑的黑衣大道君已出剑了。
似乎是错觉,这一剑在刹那之间变得无比巨大,天和地失去了原本的概念和构造,万物不过只是天地夹缝之中的一缕倒影,而这天地夹缝也只是这一剑的影子而已,齐无惑忽而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而眼前的大道君却无比的恢弘。
他的袖袍和衣摆仿佛化作了黑夜之中笼罩墨色烟云的高峰,面容看不真切,唯独双目幽深苍茫,天地昏沉,一剑明光!
剑光之中倒影无数画面,厮杀惨烈。
以一剑之剑光倒影三千世界。
三千世界,无处可逃,因果轮转,万法失色,天地封锁如夹缝!
吾自一剑贯穿之!
劫剑·三!
诛!
不可逃!
在这一剑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了齐无惑的身上,看到剑光的时候,剑光也已落在眼底,这几乎是颠倒前后的层次,少年道人的心神刹那之间只剩下一片茫然空白,而那剑光落在少年的身上,而后崩碎了,化作月光,月光升腾散落,便是数不清的白色花朵。
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一般,似乎真,似乎幻。
齐无惑下意识伸出手,那犹如明月崩散而为之的花朵落在了少年道人的掌心,顷刻间化作了澄澈月色,一切如梦,黑衣大道君已在身旁,微微侧眸看着少年道人,淡淡道:“你的剑术,只具其形而不知其神韵,虽可在凡间称雄,却不足以傲笑仙神。”
“今日之后,每日落日后来吾之处。”
“封锁一切神通法术,只以剑称雄。”
大道君语气平和:“不知剑,何以铸剑?”
直到大道君拂袖离去许久之后,少年道人方才回过神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还能够感应到那无可匹敌,纯粹到了极致的剑,那剑光似乎是直落入到了心底一般,哪怕闭上眼睛都无法忽略。
“……呼,好纯粹的剑光……”
齐无惑回过头来,已不见了那位大道君,就连月光都渐渐消失隐没了,道袍之上,沾染夜露,竟然是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再过一段时间,恐怕都已经要日出了,齐无惑方才微微行礼道是,而后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迈开脚步迅速离开。
一片落叶飘然落下,旋即石桌旁边出现了身穿黑袍的大道君。
随意在虚空一握,虚空之中自有美酒化生出来,端在手中轻轻饮下,又以筷子夹菜,自语笑道:“如此剑,方才称之为是劫剑,似玉清那等,诸多手段,看似是千奇百怪,各种各样都有,却不如打磨一剑至极,以一剑破万来得痛快。”
大道君动作顿了顿。
如非是太上疑似是将那一招都传授出去,上清大道君也未必会将自己的剑意剑势彰显出来,换作道心不够坚定的寻常之辈,在这一剑劈斩出来的瞬间,就会被凌厉剑光直接斩碎心神,破了道心,在更深层次上死去,只因为齐无惑之根基足够深厚,才亲眼面对这一剑。
哼!
玉清都把翻天印和元始祖炁,还有比起这等神通更为宝贵的【玉清基础】给了。
太上也把自家压箱底的玩意儿传出去了。
若是真的掌握了那一招,若是太上离去,这小子便可以被称呼为第二代太上了。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
自己若是不拿出点东西来,岂不平白给人小瞧了去?
昨日只试探而已,故而留手,方才稍微一不小心大意地败了那么一招。
今日可是真真正正的传授了!
为自己昨日的马失前蹄找到了一大串的形容词之后,上清大道君喝了口酒,不过,也确确实实是为了催动齐无惑自己的剑术,他今日才展现自身剑道的一角,似玉清那样手把手一点一点的传授,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也不觉得这样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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