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外,侍卫早牵好了马匹。
那是两匹黑马,毛色油亮,颇为健壮。
侍卫们微微垂下头,不去看帝王小心翼翼将他的宝珠抱上了马。
贺元摸着身下的黑马,满意至极。
另旁,阮玉也上了马,两人并行去往园林。
侍卫们则寻了刚好的距离,跟在身后。
贺元也不去看周遭,就对着阮玉问道:“你猜我为何只欢喜黑马。”
阮玉嗤笑,“还不是你怕白马夺了你的美。”
反之,黑色衬得贺元越发肤白貌美。
贺元眸色惊愕,她不解道,“你怎么晓得。”
她就见阮玉难得不自在,理了理马缰,才缓慢道:“偷听的。”
他颇为别扭,也不去看她,“你笑吧。”
贺元却笑不出。
她似是忆起了,昔日宫中别苑,常与阮三还有他的几个穆氏表兄弟常跑马打猎。阮玉那会儿,才从冷宫出来不久,哪里会骑马,却被逼为他们牵马,引为一时笑料。
那时,阮三曾问过她为何喜黑马。
她高傲极了,“白马比我还白呢,我才不要。”
她自是不会注意,如同太监一样牵着马,被嘲笑羞辱的他。
她终究一幕幕忆起,那个廊下伫立,死死看着她,如同影子般晦涩卑微的少年阮七。
拉弦声响,前方倒下猎物,身后的侍卫乖觉跑前捡起。
大了声道着吉祥话,却是刻意朝着发愣的贺元,似是卖弄他主子的英武。
贺元才转过神,看见得意笑着的阮玉。
是了,她都不晓得他何时学会的骑马。
·
到了生辰那日,贺元来了葵水。
蜷缩在榻里,小脸疼得煞白,眼泪一个劲儿掉。
阮玉心疼不行,却没了法子。
只得听着丫鬟给她捂了汤婆子,又急急忙忙让随行太医熬了药来。
贺元汗湿满额,哭哭啼啼道:“往日都不疼的。”
阮玉端着药碗,心里不安,太医虽说无事,可贺元到底曾被。
他正想着,贺元就转过身,她惶恐看着他,“是不是那药。”
阮玉勉强道:“你别乱想,每月太医都在为你诊脉。”
贺元却失了魂,哭闹道:“可他们也不能看出我生不了!”
一说此事,她的脸越发惨白,看着再可怜不过。
阮玉将她连着被子搂在怀里,等她哭声渐渐止住,才哄她,“喝了药就好。”
他好声好气,贺元脾气更长,闹得不停,“我不喝,才没用,你尽诓我。”
她乱舞着手,差点拍撒药碗。
贺元是,又嫌痛,又嫌苦,半点都不肯退让。
最后逼得阮玉按着她下颌强喂了去,喂了半,洒了半,贺元红眼恨恨看着阮玉,“你对我不好。”
她仗着不舒服,更加娇气。
折腾的阮玉也轻声埋怨,“幸好没有孩子,哪养得过来。”
哄了大的还得哄小的。
贺元却没听见,她闹腾半晌,终于睡了过去。
阮玉没将她放去榻里,他还是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
等贺元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晚上,她不疼了,一直搂着她的阮玉手倒麻了,被贺元嗔笑,“傻子。”
阮玉抱怨,“你不是嫌我对你不好。”
贺元脸又悄悄蔓上红晕,她抚着他的手,“你最好啦。”
两人腻歪好会儿,阮玉就抱着贺元去了殿外。
不远处,早已搭好了戏台,有伶人唱着小调。
他刚抱着她坐下,夜空中就有烟花轻盈炸开,五色斑斓,看得贺元一眼不眨。
阮玉问她,“喜欢吗。”
贺元轻哼,“今日生辰,你就送我这,我可不干。”
身后的人不知从哪递来珠盒,打开后却是一支栩栩如生的凤钗。
贺元拿在手中把玩,她嘲他,“你看你,一贯小心眼。”
阮玉低低的笑。
而夜空上,万千烟火,到最后,成了牡丹雍容。
贺元看向阮玉,“这是我吗。”
阮玉还未开口,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
她靠在他怀里,呢喃般,“阮玉,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牡丹。”
阮玉当然知晓,就如昔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宫中至宝,那般嚣张跋扈,竟然是没有人宠爱,她就会枯萎,死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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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69、中秋宴
回宫不久, 中秋也就近了。
按往年规矩,中秋是与众宗室一齐家宴,之前都是交予了曾经的许贵妃, 如今的许妃置办。可惜她如今失势,幽禁深宫。
这置办便给与了后宫的周妃, 据说是阮玉早年的开蒙宫女。
贺元晓得时,这宫宴, 已悄然妥帖周全。
她对这些, 倒无所谓。
丫鬟们却是有了话说。
小几碟茶点摆放在亭苑案桌,贺元正拈起一块儿,就见身旁的五桃弯腰压低了声道:“难不成,您还是当了王府。”
王府时,贺元从不理事, 有嬷嬷帮衬, 无伤大雅。
可即为后宫之主,哪能照例。
贺元的眸色从茶点移去外, 她一抬头就能见着四方重重殿顶,她轻怨道:“这得多累。”
亭苑站着的丫鬟们面色慌张, 就要开口劝诫, 阮嘉一行走了进来。
自在外上学,阮嘉与贺元相见甚少, 更别说此次她去行宫多日,阮嘉念她不行。贺元也仅仅只是将了些礼物给他, 并未见他。
他来时,仿是知晓阮玉不在, 步子也轻快许多。
一见贺元正坐在亭中, 急急忙忙跑去, 一头扑进贺元怀里,软糯糯喊着:“姑姑。”
贺元搂他正着,她将茶点喂给他,笑道:“你倒是赶巧。”
阮嘉乖巧吃净,撒起娇,“想姑姑。”
贺元伸手抚着他的团子,“姑姑也想你。”
阮嘉嘟着嘴,他想说,姑姑才没想他,若是想他,怎么老是不见他。话到嘴边,他却说成了“姑姑真好吃。”
他的额头被贺元轻轻一点,“馋嘴。”
阮嘉的眸子亮亮的,他奶声奶气应着:“只馋姑姑。”
讨喜的不行。
贺元忍不住掐他包子般的脸颊,又问起课业。
阮嘉那包子脸立时一脸大人似的骄傲,“先生已让我与他们一齐上课。”他举起短胖的小手,晃出四个手指头,自得道:“姑姑,我比他们小四岁呢。”
他这模样好笑极了。
贺元夸他,“嘉儿聪明着。”
这敷衍似的夸奖却也让阮嘉笑得裂开嘴,他又似想着什么,半垂了头,“可是,胡韵也在。”
胡韵是乐安的长子。
贺元许久未听韵儿的名字,她似是想起阮嘉还曾被他欺负,只得道:“你得叫他一声表哥。”
她不由想到眼前的阮嘉与昔日的胡韵,怕是阮嘉如同胡韵般知了事,清楚明白阮三到底是如何死的,恐也会成了如今韵儿这般。
她心里见着阮嘉按捺不住的欣喜也渐渐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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