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小说:贺元 作者:山楂糖水
    那是被贺元鞭打强忍出的疼痛,他依旧温和笑着,“回去吧。”
    ·
    贺元一回宫,殿内,阮玉早早等着贺元。
    他欢喜极了贺元这身胡服。
    贺元却神情恹恹,她仔仔细细看着阮玉,仿佛有话想说。
    阮玉不解,紧紧挨着她,“你不是一回来就要沐浴,我陪你呀。”
    贺元一手拍去,没好气道:“你脑中尽想那事,真是讨人厌。”
    阮玉委屈不行,“我只是帮你沐浴,你尽要瞎想。”
    他这一眼看穿的说辞贺元都懒得拆穿。
    贺元把玩着他腰间系着的丑陋香囊,轻描淡写道:“什么是瞧不起呢。”
    阮玉一顿,他唇角勾笑,“大抵是你对未登帝位时的我吧。”
    贺元脸色就有些难看。
    阮玉却笑道:“我都不知晓身为皇帝的我,表姐你瞧不瞧得上呢。”
    贺元一拍他,懒得再听他胡说,“真烦,陪我沐浴。”
    ·
    眨眼几瞬,秋意愈浓。
    贺元的生辰就要到了。
    贺元难得不欢喜,她晚起后看着丫鬟们发起了愁,“一到二十五,仿佛彻底老了。”
    丫鬟们忙轻声安慰她,“郡主这般容色看起来不过二八少女。”
    贺元虽觉得夸得太过,也不免听得美滋滋。
    二莲讨趣道:“也不知晓圣上要如何为郡主庆贺呢。”
    贺元娇笑着拍她,容色微红。
    她又难免忧心忡忡,毕竟阮玉半点未提此事,宫里更是不见宴席筹办,她这是头年在宫里过生,可不想如此草率。
    去年的生辰已是让她不开心极了。
    贺元不再去想大明山的事。
    晚时,阮玉一回殿,就发现贺元格外娇缠,难得对他腻歪。
    他自是欢喜。
    到了入睡时辰,贺元却耍起了脾气,摆着脸色。
    阮玉不知何解,耐着哄她,“表姐,又是哪里不对。”
    贺元斜瞥他一眼,“什么叫又。”
    阮玉就晓得她生了气,半个字都不能乱讲。
    他只得卖力撒娇,让她自个儿说来。
    贺元哼哼唧唧,委屈抱怨,“你难道是忘了我的生辰。”
    谁想抱着她的人突然松了手。
    贺元见他压了上来,面色如常。
    贺元小性子一起,连推带打,“怎么,你真忘了。下去,今日不许。”
    她说着鼻头一酸,就要哭出来。
    上方的阮玉轻轻开口,“我怎么会忘呢表姐,忘了哪一日我都不会忘了那日。”
    贺元含着泪要掉不掉,她轻轻一哼,“你诓我。”
    只见阮玉的头蹭了蹭她的脖颈,“表姐,我哪里会忘,那日可是我母后的忌日。”
    刹那贺元浑身僵硬。
    他似是不满呢喃,“可是表姐你忘了,母后去那日,你做了甚。”
    贺元慌乱推开他。
    阮玉却不肯,他抓着她的手,“表姐,想起来了吗。”
    贺元面色难看极了,她慌里慌张道:“我不记得!”
    阮玉轻轻一松,倒在旁侧,“是了,你哪里记得,要不是你那年骗我,让我连母后最后一面都未见得,刘安怎会如此厌你。”
    他提起宫里消失许久的刘安,发出低笑。
    阮玉说成这般,贺元自是想起。
    那年不过少不知事,阮三晓得冷宫的刘氏这几日就快去了,念念不舍的不过是出了冷宫的阮七。
    他阻了传信的宫仆,又担忧阮七自个儿往冷宫去。
    毕竟阮七自来不听阮三的话,就仗着他对贺元的好感,让贺元以生辰的名头诓了他。
    “表姐你晓得的,母后很疼我,那日她拼尽了全力就等看我一眼,可我却在看你傻笑。”
    贺元慌乱坐起,“可是,我的生辰不是那一日。”
    阮玉神情逐渐冷淡,“我当然知晓,不过你与阮三诓骗的假寿,宫中一打听就晓得真假,可因是你,我欢喜坏了,从未怀疑,巴巴为你准备了寿礼。”
    “这也罢,可她白白等我那么久。刘安为了找我,又遭了毒打。”
    他慢慢坐起看她,“所以,到了你真寿辰这一日,表姐,我也就当同是母后的忌日了。”
    贺元脸色难看极了。
    她起身,被阮玉一把拽着,“怎么,你生气?表姐这不公平,我可是让你见了你母亲最后一眼,你那时哭哭啼啼的,没了我还不知怎么着。”
    他的语调阴阳怪气。
    贺元反手打他一脸,她气道:“不许你提我娘,你不配。”
    阮玉抓着她的手,嗤笑,“我哪里不配,你难道忘了你母亲去时,你可是巴巴的跑宫里来让我碰呢。”
    贺元怒火攻心,她不管不顾道:“阮玉,什么阮玉,你不过就是冷宫的贱种阮七,你的娘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贱妾,母后?你配喊吗。”
    阮玉收了笑,唇角讥讽,话语却同样刻薄,“是了,你是最受宠的郡主,舅舅见你比阮三还欢喜,可又如何,你如今不是还是被我这个贱种睡吗。”
    贺元气得发抖,“是你贱,从小我就没对你好过,你巴巴的求我欢喜你,你天生贱种。”
    她许久未生这么大气,再难听的话也说了出来,“你说我打过你多少回,让你再看我就剜了你的眼珠,可你就像狗一样,非得缠我。你怎么不想,我的生辰怎么会请你,你哪里配的上与我共桌,是你傻,阮三随意两句就当了真。”
    “寿礼?那日你的寿礼我从未打开,早被阮三丢给了野狗,他嫌脏了我的眼。”
    她做出极其轻蔑的模样。
    阮玉却冷静下来,他半垂着眸,声音低落,“你没看也好,那寿礼不过是支廉价的金钗,补送你及笄。不过我也攒了好几月月例。月例这种东西,你应是不懂,你自来富贵无忧。我呢,在冷宫时也从未见过,还是出了宫才有的。只是太少,又要送礼太监,那几月太监见我没钱,吃足了几月的冷菜冷饭。”
    “只是可惜,我娘去时,我连赏钱都给不出,还是刘安。你说的对,我娘从未享受过一日好景,一声母后不过图我心安。”
    贺元捂着耳,她嚷道:“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明明早已是皇帝,为什么要一直记着那些见不得台面的穷酸往事。”
    她嗓音明明如此不耐,眼泪却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阮玉看着她,神色迷茫,“你是为谁哭呢。”
    贺元再忍不住,她捂着嘴,哇哇大哭。
    阮玉没去哄她,他低嘲,“我是贱,我娘因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还宠你如此。刘安屡屡劝我,我也将他赶走。”
    贺元哭花了一张脸,她从来都厌恶他提及旧事。
    不过是厌恶当时的自己。
    可就算能再来一次,贺元都不敢保证,她会对他好。
    她却不想回忆起那时的阮七。
    卑微如狗,任人可欺。
    她哭哭啼啼一把拽着阮七,让他抱她。
    阮玉看她一眼,“你看你丑的。”
    贺元还止不了哭,却不忘回嘴讥讽,“你才丑。”
    阮玉终于伸出手,抱住她,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为你的贱种哭呀。”
    这话一出,贺元哭得越来越大声。
    她这般爱净的人将一脸脏污都蹭在了阮玉身上。
    半晌她才止住,嗓子沙哑,轻道:“你看,你其实一直恨我。你将这些事全记在心里,就等我欢喜上你再抛弃我。”
    她说得言语肯定。
    “是呢,恨不得将你拆骨剥皮一口吃了尽。”阮玉咬牙应道。
    眼见贺元又要哭,他才好声说话,“我是恨过你,我也曾这么想过。”
    他说起来也觉得好笑,“可这是我十几岁时候所想。”
    他的脑袋轻轻靠在贺元的肩处,“本该恨你,可不知为何一直觉得配不上你。就算成了皇帝,我也不配你。”
    阮玉的声音闷闷的,“都怪你老骂我贱。”
    贺元哼哼唧唧道:“这也能怪我。”
    这是他们头一回说开并不让人回忆的往事。
    就如一块早已结疤的烂肉。
    一戳开才晓得,腐烂从未好过。
    贺元其实还想问,他们刚好上时,他表现的再欢喜也从未想让她做皇后。
    可如今却,但贺元问不出。
    两人依偎好一块儿,阮玉轻道:“我骗你的,你的生辰我哪里不会为你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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