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李家沟。
    吴家。
    天还没亮，吴家人就起来了，穿上干净的衣服，专程去大河村看刚出生满三天的外孙女。
    吴老大和吴大娘生了两儿两女，大闺女嫁出去了，大儿子需要在家里种田，俩夫妻带着小儿子前往大河村。
    “慧娘咋就生了个闺女！”吴大娘一边走路一边嘀咕，“她婆婆这么能生儿子，她咋就偏偏生不出来，这怕是要被婆婆嫌弃死了，哎……”
    “看谁敢欺负我二姐！”吴小锤捏紧了拳头，“姐夫要是不护着我二姐，我跟姐夫没完！”
    “行了你！”吴老大没好气的骂道，“你上回打架把胳膊折了，都还没好齐整，又想跟谁打架？”
    一家三口闲扯着，很快就到了大河村入口。
    三人刚出现，就被守在村口的巡逻队给拦住了：“你们是哪里人，来大河村找谁？”
    吴老大眉头皱起来：“我家闺女嫁到你们大河村来了，专程来看闺女，咋滴，还不让进去？”
    他们李家沟可没这种规矩。
    巡逻的人问道：“你闺女嫁到哪家了，我先去问一声。”
    吴大娘将自己男人拉一边，笑着道：“我们是李家沟吴家人，我闺女嫁到你们大河村赵家，她男人叫赵大山，她三天前生了，今天办喜三酒，我们当爹娘的自然要来看看。”
    她这么一说，巡逻的汉子就笑起来：“原来是大山媳妇的爹娘，赶紧进去吧，赵大嫂子都来问几次了，生怕吴家人找不到路，对了，大山娘他们搬到新家了，你们应该还从没来过吧，我带你们过去。”
    守着村门口的人态度突然热情起来，搞得吴家三人云里雾里。
    程弯弯家一大早就在为喜三酒做准备，村里办喜三酒的规矩是准备面食，叫做喜三面。
    赵老太太一大早就带着孙氏过来帮忙，赵家人加上吴家人，有二十多号人，这面条得管饱，揉出这么多人的份量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春花和夏花在帮忙摘青菜，光有面条也得有配菜不是？
    程弯弯让文氏帮忙熬蘑菇猪肉酱，山上刚摘下来的野蘑菇，切成碎末，和碎猪肉一起，放在锅子里熬成杂酱，等面条出锅的时候浇在上面，那叫一个香喷喷。
    曹莹莹则在煮鸡蛋，煮了几十个，满满一锅子。
    主要是程弯弯觉得，特意让吴家人跑来吃顿饭，就一人一碗面条，总觉得太寒酸了，于是让曹莹莹煮了鸡蛋，一部分切开吃饭时当小菜，另一部分让吴家人带回去，再加点别的东西，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
    锅子里还放了茶叶，煮出来的鸡蛋是棕色的，很香。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冬花走到锅子边上，用力的吸了吸口水，伸手就要往锅子里捞。
    “别！”曹莹莹连忙阻止了，“锅子里都是滚水，烫伤了怎么办？”
    冬花舔了舔嘴唇，才不管烫不烫，伸手就要拿鸡蛋。
    “你这个丫头片子，咋就这么贪吃！”孙氏嗷的一声冲过来，“要是被你阿奶发现了，看我不把你吊起来打！”
    老太太本来就不许她和冬花来大嫂这边，好不容易趁办酒来一次，要是被老太太看到冬花偷吃东西，那以后他们娘俩还怎么抱大嫂的大腿！
    孙氏揪着冬花的耳朵去后院，让冬花老老实实在后院子里喂兔子。
    前面院子里飘散着各种香味，卤菜的香味，面条香味，杂酱香味，鸡蛋香味……
    吴家三口人一走进来，顿时就呆住了。
    他们过年都没闻到过这么浓的香气，那香味钻进鼻子里，把他们的口水都勾出来了。
    吴小锤不争气的吞了一下口水。
    “瞧这没出息的样子！”吴老大冷冷道，“别让赵家小瞧了吴家，不然你二姐在这个家里的日子更不好过！”
    吴小锤连忙点头。
    吴家三人迈过门槛，走进院子，地上不是泥巴，而是砖块，干净又整洁。
    院子很大，有院墙，每一个看得到的角落都铺着砖块，大门口种了两棵树，树下放着石桌和石凳，两个小姑娘坐着在摘菜。
    目光一扫，能看到院子里的马车车厢，有车厢，那就表示应该有马，这个家里竟然有马车。
    吴老大有些不淡定了。
    吴大娘结结巴巴道：“去年慧娘嫁过来时咱们来过一次，她婆婆一家人好像是在那边住着，三间屋子，破破烂烂的，还漏雨……咋突然就住上了这么大的房子，地上是青砖，屋顶还盖了瓦，我的天爷啊，这得花多少银子……”
    吴老大咳了咳，意思是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正在摘菜的春花听到声音，连忙起身：“是吴家伯伯和伯娘来了吗，我进去喊大伯娘。”
    程弯弯洗了洗手，连忙迎出来：“亲家，你们可算是来了，赶紧进来坐，大山，别忙活了，快给你岳父上茶，陪岳父和弟弟坐一会。亲家母，我跟你说，那孩子可乖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点都不闹人……”
    她拉着吴大娘的手往屋子里走。
    吴大娘像是见鬼了一般。
    去年大山和慧娘议亲的时候，两家人没少见面，每次见面，这个亲家母就冷着一张脸，活像他们吴家欠她一百两银子，要不是慧娘死活要嫁，她是绝不可能把女儿嫁到赵家来。
    她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亲家母冷言冷语的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赵程氏竟然挽着她的手，亲热的叫她亲家母，一脸热情的笑容，活像是变了一个人。
    程弯弯越是热情，吴大娘越是瘆得慌。
    这该不会是憋着啥坏主意吧？
    “亲家母，你先喝口茶润润口。”程弯弯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再等一刻钟喜三面就好了，先进去看看慧娘和孩子吧。”
    吴大娘以为就是普通的水，喝了一口，竟然甜丝丝的。
    这是程弯弯让曹莹莹煮的红糖茶，有人上门看孩子送鸡蛋时，就给人倒一杯。
    村里人没见过世面，不爱喝茶叶茶，放了糖的茶反而更受欢迎。
    吴大娘一口气喝完了糖水，跟着程弯弯走进里屋。
    一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孩子脖子上的银锁，明晃晃的，白亮亮的，实在是扎眼。
    还有孩子身上的布包，不是村里人常用的布包，竟然是细棉布，一个刚出生的娃子，一个女娃娃，竟然用细棉布？
    吴慧娘一看到自己亲娘这神色，就明白了在想什么，开口道：“这银锁是我婆婆送的见面礼，上面刻了平安两个字，就是希望小珠珠能平平安安长大。”
    “啥？！”
    吴大娘呆住了。
    她从这个院子开始，就觉得这个家好像跟一样不一样了。
    刚刚喝糖水的时，以为是赵家人故意摆阔压他们吴家人一头，这会看到了银锁，看到了孩子的包被，看到了放在床头还没拿出去的半碗鸡汤……最最主要的是，她发现慧娘好像胖了，而且白了，整个人很圆润，这不是受苦人该有的样子，也没有产后女人被掏空了身体的凄惨模样……她忽然感觉，事情跟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第236章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堂屋里。
    赵老头子和赵大山陪着吴老大喝茶。
    这边男人喝的是茶叶，吴老大喝了一口，只觉得香醇，其他更深层次的味道也品不出来。
    他环视着大堂，随口问道：“这房子是啥时候建的，还挺阔气。”
    “这房子就一般般哩，四面墙都是土坯，哪配得上九品孺人的身份？”赵老头子老神在在的叹了一口气，“等以后家里赚了钱，一定要凑银子把这房子重建一遍，用青砖，这样才叫真的阔气。”
    吴老大有些咋舌：“这么大的房子，用青砖，那至少得一百两银子吧……等会，赵大爷，您刚刚说，九品孺人，是前几天圣上亲封的那位穗孺人吗？”
    这事儿在他们李家沟都传疯了，说大河村有个人因为发现再生稻，被圣上赐了官身，通体绫罗绸缎，头上戴玉冠插金钗，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全村人看到必须下跪磕头，比县里沈大人的气派还大……他们村的人也想来看热闹，但是又害怕看到了穗孺人要下跪，所以也不敢来，但那传言却是越说越离谱。
    这会来了大河村，听到赵老头子提起九品孺人这几个字，吴老大这才记起来问一嘴。
    “你闺女的婆婆，大山的亲娘，就是圣上封的穗孺人！”赵老头子有些得意的显摆道，“你不知道，圣上有多大方，赐了封号不说，还赐了一套官服，一个官帽，啧啧，那两样东西加身，看起来气派的不得了，我们赵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竟然能接到圣旨……”
    吴老大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闺女的婆婆，赵程氏，曾经那个泼妇一样的妇人，竟然成了穗孺人？！
    天，那他闺女在赵家还有活路吗？
    原来赵家没钱的时候，赵程氏就鼻孔朝天，去年议亲那会儿，他们吴家人差点被气的吐血。
    这会儿赵家发达了，他们吴家还是老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闺女！
    虽然闺女不如儿子金贵，但也是他们吴家的骨肉，哪能被赵家人这么欺负！
    吴老大猛地站起来了。
    这时里屋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文氏从里头走出来，嘀咕着道：“奶水还是不够，这小丫头怕是饿坏了……”
    说着就往灶房走去，从锅子里端出一小碗温着的羊奶。
    吴大山呆呆问道：“这是啥？”
    “是母羊奶。”赵大山挠挠头说道，“我娘怕慧娘生完孩子没奶水，一个多月前就买了一头母山羊放家里，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村里的妇人们营养不够，奶水不足是很常见的事。
    寻常农户家，没奶水那就给孩子喂米汤或者小米糊糊，羊奶这种东西，根本想都不敢想。
    吴大山坐了下来，心情复杂。
    赵老头子吸了一口旱烟：“大河里的水刚涨起来，鱼影子都看不到，也没法子搞个鲫鱼汤，这东西，最发奶……大山，要是明个儿奶水还是不够，你去一趟河口县，看有没有鲫鱼卖，多贵都得买一条回来……”
    吴大山再次呆了一下。
    因为前不久干旱过，很多小河里都没鱼，这就导致鱼的价格暴涨，比猪肉还贵。
    这时候去河口县买鱼，一条鲫鱼怕是得三四十文钱，他去码头扛一天大包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赵家，真的是发达了……不过，好像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虐待慧娘，赵家人对慧娘好像还挺好的……
    吴老大和吴大娘各自想东想西，不一会儿，就开饭了。
    饭厅很大，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两桌上的菜都是一样的。
    今日是喜三酒，所以吃喜三面，准备的是吃面的配菜，一个炒青菜，一个卤味，一道水煮蛋，一碗酱菜，再每人一大碗喜三面。
    当曹莹莹和春花将面端上来时，吴家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竟然是白面揉成的面条！
    上头浇了蘑菇肉末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