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四十九 龙脉

    虽然仅仅只是一番不长不短的对话，但是我却能够深深地感受到如一禅师对世界各大宗教的研究之精深广博，能够从浩瀚广袤的人类宗教体系之中总结出这样恐怖到让人窒息的结论，如一禅师在我眼中的形象，顿时如同喜马拉雅山山区常年弥漫着的冰雾一般难以捉摸起来。
    “上帝……是邪恶的？”
    “上帝，是邪恶的。”
    面对我的呢喃，如一禅师平静地转首向我望来，用肯定的语调回答了我，他的脸上无悲亦无喜，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里却是荡漾着稍许的温润之色。
    “只有上帝是邪恶的，世界才能存在，也只有上帝是邪恶的，人类才能诞生。所以，人类也是邪恶的。善良，是以邪恶作为基石堆砌出来的华美宫殿。虽然精美，却极其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轰然倒塌。”
    如一禅师信手望着远方起伏缥缈的浮云，眼中的温润之色渐渐恢复消减，但是在一番漫长的沉默后，如一禅师却是再次微微一笑，补上了一句话，道：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想。”
    在一番逻辑严密的推理之后，如一禅师最后的那句话，倒是显得像是多余的客套话了。
    我轻叹一声，呼出了一团白雾，轻轻闭上眼，抚平了内心有些跌宕的情绪后，重新睁眼望着下方起起伏伏的云海，微微一笑，缓缓道：
    “如一大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您会在这冰雪连绵的群山深处建立庙宇、自立门户了。虽然我神经大条，听了也没有什么，但是对一些宗教的狂热信徒来说，您的一些高深理论，恐怕还是很难接受的吧。对很多人来说，有些秘密，与其公之于众，不如永远深藏在大山深处比较好。就像在沙姆巴拉洞穴深处有着大红龙这个大秘密一样。”
    如一禅师脸上依然挂着不变如初的笑容，沉声道：
    “喜马拉雅山的白雪掩藏的秘密很多。大红龙是这里最大的秘密。却并不是唯一。”
    如一禅师的话再次吊起了我的胃口，我皱着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新手靠着一把m16单刷地图秒掉了一群拿着十合一擎天铲的顶级老玩家。
    “难道喜马拉雅山还藏着其他的秘密？”我讶异道。“大红龙这只超级神兽就已经够唬人了，还能有什么秘密超过它？”
    如一禅师笑道：
    “是关于镇守大红龙的封印的秘密。”
    我沉默以对，不明所以地看着如一禅师。
    如一禅师娓娓道来：
    “传说中，造物主分裂了大红龙后，将其剩下的部分镇守在了喜马拉雅山区的沙姆巴拉洞穴之中。并且用某种力量将其封锁在洞穴内部不得外出。”
    “那股力量……是什么？”我攥紧了双拳，震撼无比地问道。
    如一禅师呵呵一笑，然后抬起手，向着远处峰峦起伏的群山轻轻一指，道：
    “我想，应该是‘龙脉’。昆仑山号称是全世界龙脉之祖，而喜马拉雅山在上部和昆仑山同出一源，可谓是同出一体。阿尔卑斯－喜马拉雅山带是世界上最大的山带，这里群山起伏，连绵逶迤，雪峰群立，耸入云天，乃是亚洲大陆的屋脊。而在这里，龙脉之力也最为强盛，这里的地壳应力流动极为频繁，而且地势抬升极快，靠着山脉大地内部的应力均衡，就可以维持某种能量流动的平衡，即便上帝已不在人世，也依然可以借着龙脉之力囚禁大红龙。”
    “龙脉……”
    我深深吸气，目光再次掠过了眼前的冰川白雾、冰塔雪桥，落到了更远处那一条条纵横连绵、起伏逶迤的山脊之上，只见在金色的阳光之下，那如同海浪一般连绵起伏的雪峰山脊在某一瞬间产生了某种绵延的规律。那些乍看之下普普通通的成条凸起的陡峭斜坡，其裸露在外的黑色碎石部分，随着视角地逐渐拉远，在纤薄的轻云遮掩之下，仿佛化为了一条体表粗糙的金褐色长龙，这条长龙，龙尾朝西，龙首朝东，曲曲折折、蜿蜒逶迤，连绵千万里，若隐若现，不见尽头。
    而那些漂浮环绕在山脊之上的千姿百态、气象万千的旗云，在它们奔腾汹涌的某一时刻，也仿佛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白色龙头，这个凶猛狰狞的龙头以仰天咆哮的姿态缓缓地从下垫面升腾而起，在高空中如同蘑菇一般扩散开来，瞬息之间，又扭曲幻化，消散于虚无，再难觅踪迹。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里的山川灵气，风云冰雪，都是有灵性的。
    它们，在某一时刻就会觉醒，化为某个巨大的怪物。成为像虫类妖兽血脉集合而成的循蜚、生物大脑神经网络串联而成的连通那样的存在……
    和如一禅师一同夹着风雪回到了卓玛寺后，乙灵已经亲自下厨，准备好了烤羊肉、青稞炒面和木碗木筷，在膳房里等着我回去享用。我和乙灵在膳房里一起进食，吃着乙灵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青稞炒面，炒面夹着羊肉一入口，我顿时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胃都快融化了。
    “慢着点吃。”乙灵和我隔着小方桌相对而坐，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训教。
    “这羊肉拌炒面实在是太香了，根本停不下来啊！”我风卷残云一般地消灭着乙灵给我做出来的喷香炒面，感觉到自己的味蕾在尖叫。
    乙灵笑道：
    “知道你这副身体很能吃，特地给你做了很多，慢慢来，不用急的。”
    说着，乙灵还给我夹了一块特别大的烤羊排递送到了我的木碗里，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一边拍着胸脯让自己咽着的喉咙加速蠕动，一边赞佩有加地道：
    “啧啧啧，乙灵，你还说你不擅长家务呢。这么好的手艺，米其林三星的主厨也过如此啊。乙灵，我觉得自己已经一天离不开你做的菜了，怎么办啊？”
    乙灵脸颊微微发红，她一边小口地吃着，一边递给我酥油茶，道：
    “其实……我也就擅长那么几样菜而已。我自幼在这里拜师学艺，而且这里的菜色又单调，所以久而久之，也就知道怎么把控火候、调味配料了。”
    “没关系，你擅长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永远都吃不腻。”我笑嘻嘻地大口喝着酥油茶道。
    乙灵脸上的红晕更是浓艳了几分，她左右看了看，道：
    “不要这么大声，膳房里还有其他弟子的，我们太喧哗，给他们的印象会不好。”
    我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膳房里其他如一禅师的年轻弟子正在用诡异的目光打量着我跟乙灵，其中有两个年轻的弟子更是用有些仇视的目光看着我。据我所知，这两个年轻弟子早在以前就和乙灵认识了，乙灵和他们之间也一直以师妹师兄相称，现在见到我这个外来者突然和乙灵走得这么近，自然多少显得有些排外。
    于是我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然后轻轻地伸出了左手，覆在了乙灵温暖柔软的小手上，细声道：
    “乙灵。”
    “嗯。”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乙灵轻嗯了一声，停下了手中吃饭的动作。
    我有些害羞地抓耳挠腮道：
    “那个，怎么说呢……乙灵，这些天来，我发现你身上的优点真的是越来越多了。你温柔，对老人病人耐心，懂得多，会做菜，会照顾人，也会做家务……我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不是，应该是越来越爱你了。真的。”
    乙灵紧紧抿住了嘴唇，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着，确认周围没人听到后，眼神飘忽，睫毛微颤地低下了鼻子，视线落在了眼前的木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