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九十 娜戈女王

    世界被切割成了两半。
    在我的视野中，一道曲折的黑光，在被淡淡月辉洒满的天空中颤抖着下劈，像明晃的刀口在黑色的帷幕上划过，裂开的帷幕分为了两块，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倾倒下去，连带着世界的图景都开始扭曲。
    在世界开裂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娜戈在溅起的海浪组成的暴雨密网里挣扎着摇摆着，我看到狂风把水花吹成了水雾，打着旋儿。玉帝身上的电光熄灭了，又是一片漆黑。天空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雷声，那雷声就像有一万个铁球在洋板上滚动，轰隆……刚滚到远方，猛然间又一个霹雷，像炸裂的炮弹，在头顶上响起来。
    世界的光景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像是电影院播放厅突然断电了一般，我的视野就化为了一片漆黑。没有撕裂痛苦，没有无尽的折磨，有的只是一刹那的心痛。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听到了一阵淡淡的抽泣声。
    “粑粑！粑粑……啊啊啊啊！”是娜戈在发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哭声，我缓缓回过神来，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倾斜着，原本横向的海平线变成了一条竖线，而月亮却悬浮在海平线的左边，散发着幽魅的冷冽光芒。
    我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在了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之中，当我回过神来时，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我裂开的左右两半身体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粘合修复了，粘合的部位略微有些错位不均匀，但是就像是做了紧急手术一般，我的身体还是被缝合在了一起。
    “瞳瞳……”我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大脑里是如同无数针扎般的疼痛。
    卡住了我的力量突然一松，我从狭窄的空间里滑了出去，颠倒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原样，月亮从左侧的世界重新上升到了天空之中。
    而在冰冷皓洁的月盘之下，又有两轮金属铼一般的美丽小月亮缓缓浮现而出，周围弥漫着一层波动的水雾，那是娜戈渗出了泉浆般泪水的双瞳。
    娜戈摆甩着它那弧度极其柔滑纤细的龙躯，它头部的珊瑚角完全断裂了，像是不规则的树枝，高低不平，渗着鲜红的血。她体表那层层叠叠、缠绕重合的波纹状蓝鳞也已经如同枯皱的树皮般脱落了大半，龙鳞上那白痕和缀饰着的带刺蓝鳍都被切割成了锯齿状，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它的身上布满了纵横相间的血痕，就像是被坏小孩拿着刻刀在书桌上狠狠切刻出来的，而它的龙尾也已经断裂了，靛蓝色的龙躯被鲜红的血液染了个透。
    我这才明白过来，是娜戈不顾天皇的天沼矛斩断了它的一条长尾向我飞扑而来，在关键时刻含住了我的身躯，死死地把我裂开的身躯含在嘴里，再用它那极强的修复能力帮助我修复了裂开的身体，才勉强保住了我不死。
    但是为了救我，娜戈却付出了血的代价。
    “瞳瞳……”
    “粑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娜戈恸哭着，再次张大了嘴巴朝着我扑了过来，但是它的身体才刚刚游到了一半，又一道长鞭狠狠地凌空抽来，抽打在了雨瞳的身上，剧烈地疼痛令得它在半空中斜翻了一下身躯，险些晕厥过去，但是娜戈还是扑了上来，一口含住了我，继续向着远方奔逃。
    “想逃？”冷冷的声音突然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响起，下一刻，娜戈突然激烈的惨叫起来，它的嘴部突然被贯穿了从上方击落下来的天沼矛，天沼矛还连带着插断了我的身躯，将我的腰部一起钉死在了娜戈的口中！
    无数次的贯穿之痛已经让我的神经麻木了，我想要抬起手，可是大概是因为我的大脑神经还没完全修复的关系，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暂时失去了控制权，全身的神经似乎都错位了，当我想动弹手指的时候，动的却是我的脚趾，当我试图眨左眼时，动的却是我的耳朵。
    通过维德佛尔尼尔之眼，我看到天皇正飘浮在正上方，他手里的天沼矛化为了长鞭，不断地朝着娜戈抽打下来，一鞭接着一鞭，不断地抽打在娜戈的身上，虽然无法切开娜戈的身体，却不断地折磨着娜戈，痛得娜戈浑身颤抖，眼里不断地冒出眼泪来。
    看到痛得不住痛呼的娜戈，我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怒火，强烈的怒意仿佛冲破了地壳的岩浆，就要喷涌而出，屠杀的欲望渐渐占据了我的大脑。
    “佐仁……！”听着娜戈的痛苦颤声，我的双拳因为强烈的恨意而捏得咯咯直响，疯狂的杀意几乎就要撑爆我的胸腔破肉而出，我忍着身体割裂的痛楚，一把从娜戈的嘴中窜了出去，捂着伤口，在半空中和天皇遥遥相对着。
    天皇的脸上也溅了几滴娜戈的血水，他惬意地舔舐着嘴角的血渍，双袖摆动，眯起眼笑道：
    “真是美味的鲜血啊。朕还是第一次品尝到龙的血呢。不听话的逆臣，自当诛罚，朕本该再好好折磨折磨你们。可是，朕已经厌倦了呢，就来玩最后一局，然后让这场渐渐无聊的游戏早点收场吧。这样吧，我们不妨来打个赌如何？娜戈号称不死之身，有着永恒之娜戈的美名。小丫头的修复能力的确让朕佩服，那就不妨来打个赌，若是你能承受朕一千道鞭子，朕就饶了你这位可怜的‘爸爸’一条命，否则，朕今天就让你们一并栽在这里，意下如何啊？”
    说到了这里，天皇的双目突然如同饿狼一般变得无比狞狠起来，他的理智似乎再次崩溃了，疯狂的念头再次占据了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娜戈呆呆地睁大了眼睛，“我能承受鞭子，你……就放了粑粑？”
    天皇冷笑道：
    “以朕的身份，不屑于食言。”
    “瞳瞳，别听他的！”我咆哮起来，想要冲过去，可是我的身体却因为受伤过重，神经错乱麻痹，一时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皇再一次高高地抬起了他的双臂。
    恐怖的巨浪在天皇的身下翻涌跳蹿，被海水打湿了的金色礼服大袖在向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天皇的黑发狂乱地舞动着，像是无数串在一起的细小黑蛇。
    当粗大的天沼矛朝着黑色的夜幕竖立而起时，整片大海都在不安分地咆哮着，口鼻流血的娜戈睁大了眼睛，骇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天沼矛，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它身上带着血的鳞片一片片剥落着，被天皇抽打出的伤痕还没有完全修复，见到天皇的天沼矛，怕痛的娜戈已经产生了恐惧的本能。
    下一刻，天皇再次重重地挥落了天沼矛！娜戈紧紧地闭起了眼睛，死死咬着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