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着虎平潮,喉咙蠕动,嘴里也说点什么,可是我一开口,却是冒出了一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胃液还是血水还是呕吐物的东西。我只感觉我的脑袋晕晕乎乎,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也分不清,原本就昏暗的天空现在只觉得更加黑暗无边,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缩小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的烛九阴突然发出了一阵咆哮声,我扭头看去,却看到玉帝已经挖传了烛九阴的一只眼睛,烛九阴痛苦地嚎叫着,一个硕大的眼球挂在外面,闪烁着电火花。烛九阴松开了捆缚着玉帝的蛇身,在海面上痛苦地翻滚着、扭转、蜷曲着,仿佛失去了理智。
“废物。”虎平潮脸色苍白,他骂骂咧咧一声,然后下一秒,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笑容,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倚仗,就是玉帝是么?很好,那我就让你输得更彻底点,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
虎平潮突然拉着我向着烛九阴的方向飞掠了过去,他一直飞到烛九阴的正上方,然后目视着烛九阴那仅存的一只受伤的眼睛,伸出了左手,淡淡地道:
“解。”
一刹那间,我看到方才还在海面上躁动不已的烛九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好像陷入了某种呆滞茫然的状态。
我不知道烛九阴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接下来,虎平潮真的做出了一件让我头皮炸裂的事。
他缓缓地朝着在烛九阴对面的玉帝伸出了左手,和他的视线连成一线,然后,他淡淡地对玉帝下令道:
“从现在开始,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一瞬间,我看到玉帝那昏黄的眼球,突然变得茫然起来。而虎平潮的脸上也是一阵抽搐,他的嘴里溢出了一丝血液,显然,他连续对两只神兽下达命令,对他自己的身体也不是没有负荷。
“不要!住手!”我发出了一阵无比惨烈的吼叫,那声音仿佛不是发自我的咽喉。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看到玉帝缓缓地低下了它那如山岳般硕大的头颅,慢慢对着虎平潮臣服下来!
玉帝垂下了它那沉甸甸的硕大头颅,在荆棘一样的死寂里,我捕捉到了玉帝瞳孔的颤抖,以一种石子敲碎湖面的节奏,钟摆一样抖动,瞳眸的焦距在不自主地滑动,就好像在它的眼前飞着一只苍蝇。它颤抖的龙颚处,流苏般的胡髯结着一层水膜,不住地滴落下大片大片的海水,连带着它的喉结也在蠕动,嶙峋的龙背上,锯齿状的龙鳍。
“玉帝?”我嘶哑着声音,轻轻试着唤了一声。
跳荡的雨点如同跃动的音符环绕着玉帝的周围,它缓缓抬起了下颚,流线型的上下颚部微微咧张,露出了细密而坚硬的锥形齿,我感到玉帝灼热的鼻息正喷吐在我的脸上。
然后下一刻,不祥的预感笼罩上了我的心房,玉帝的龙颚肌肉紧绷,龙嘴吻部猛然张开,露出了炮管一样幽深漆黑的腔道!
我大感不妙,肾上腺激素分泌到了极点,狠狠一咬虎平潮捏住我脖颈的手掌,趁他手一松之际,我拼了命般一脚踹在虎平潮的胸口,借着反弹力迅速地朝着遥远的天际冲了过去。玉帝那山丘般硕大的头颅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擦过,几片凌厉的龙鳞划过我的胸口,把我的胸口都切开了一大片,我感觉我的皮肤、骨骼、筋肉疯狂地尖叫起来,无处不痛。
如果我刚才躲得稍微慢那么一拍,恐怕我就已经被玉帝给撕裂成碎片了。
我低下头,在我的胸口,我看到了一条巨大的豁口,里面是绽开的模糊血肉,褶皱的血肉中露出来白花花的颜色,也不知道是脂肪还是胸骨,在剧痛之余,一种完了的感觉弥漫上我的心头。
“嘶——真他妈的疼……”
我慌忙地用两手捂住了胸口,死命把裂开的皮肉掐在一起,但是大盆大盆的血液还是止不住地流淌喷溅出来,光靠手掌已经完全不可能堵住了。
我要死了。我摊开手,看着已经变成了一块红色海星的手掌,惊恐地想到。
从来没有一刻,我这么清晰地感觉到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死。
死是什么。死后会怎么样。死后,我还存在吗?
对以前的我来说,那是只有打游戏看小说熬到了深夜躺在床上睡不着时盯着天花板才会偶尔胡乱瞎想的事。虽然我偶尔也有一两个亲戚离我而去,但我永远都觉得,死亡就像是一口天井出口,你望得到它,但你你要爬到井口,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可是,这段路程,却在此刻,突然缩短了。冰冷的感觉从每一条毛细血管朝着我的大脑涌动过来,到了这一刻,我才突然想起来,我离开家的时候,好像忘了把ps2000还给同班的胖子。胖子一定恨死我了吧,那可是他省吃俭用攥了小半个学期的零用钱买的。我也没想到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想到我的ps2000,但那一刻,那台ps2000在我的脑海里真的就那么的清晰,那么真切,以这台ps2000为缺口,就像是洪水突然重开了原本锁死的闸门,无数的回忆画面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我的心头。有人说,人死前的十种感觉之一就是孤独。
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孤独。整个世界就好像在从一块盛大的舞台,渐渐缩小,变成一束仅仅能够照亮你周身的聚光灯光束,世界整个舞台在渐渐落幕,离你远去,周围的掌声渐渐淅沥,只等着你鞠躬离开。
我一点一点抬起头,用模糊的视线看着前方,烛九阴鬼火的照耀下,玉帝已经转回身来,虎平潮缓缓落在了玉帝的头顶上,隔空遥遥地望着我。
“我之前就说了,你赢不了我的。”虎平潮淡漠地看着我,硬底的皮靴狠狠踩踏在玉帝的头颅上,“可惜你不听。不自量力。”
虎平潮拍了拍玉帝头顶上的一片尖鳞,嘴角括起一圈弧度:
“不过龙飞晖,我多少还是该感谢你,送了我这么一只不错的新宠物,还送给我这么一场让人享受的宴戏。好好上路吧,放心,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会送几个伴一起下地给你陪葬的。”
说着,虎平潮用他尖头皮靴的靴尖轻轻戳了戳玉帝的龙首,玉帝缓缓地抬起了头,浑浊的目光望向了天空中密布的鲸艇和稀疏的鹿蜀,狭长的龙嘴慢慢裂开,道道跳闪着电流的光弧在它的嘴前凝聚成球。
光球正对的方位,一道白色的影子正漂在天上,拍打着轻灵的羽翼,那正是乘着仙鹤的鹤乙灵和正在接受包扎的凌子蟾。
“子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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