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 夜见

    我惊魂甫定地道：
    “百阅哥，那话说回来，那鹤乙灵又是怎么回事？我都跟她不熟，她干嘛找我场子当众泼我脸？”
    矮子瞧了我一眼，道：
    “说起这鹤家，也算是天上世界一个威名显赫的大家族。鹤家先祖起源于江西，当时的鹤家老祖也算是跟飞晖你的高祖父有点渊源。据我所知，当年飞晖你高祖父在珠江流域降服玉帝的时候，有一位老道人与你高祖父同行，协助降龙，那位老道士，便是鹤家的先祖。说起来也算是跟你高祖父是过命之交，所以鹤家一向以此为荣，鹤家也因此在天上世界德高望重，本来见到你这龙家后人来到天上，自然应当是盛情邀待。但是那鹤家大小姐，估摸着是看不惯你对那虎平潮低声下气，连带着辱没了她鹤家的名声，才会一时气急对你如此。”
    矮子说的头头是道，条分缕析，而我听得心内发虚。说起来，我的确在高祖父的回忆录里见他提到过他当年降龙还是受到一位江西老表协助，想来那人就是鹤家的老祖宗了。那鹤乙灵是鹤家的大小姐，名声在外，见到我对虎平潮卑躬屈膝、低眉顺目，所以心里气不住，觉得连带着把鹤家的地位也降低了，于是才会泼我一脸，这倒也说得过去。看来这虎家和鹤家交情也一般。
    没想到我才来天上世界没两天，就被卷入了这么复杂的大家族间的明争暗斗之中，要不是雨瞳还在这里，我真有种甩甩屁股、掉头回府、打道走人的冲动。
    “这天上世界的家族纷争，真是篮子里挑花——越看越眼花。”我搔首摸耳，道：“百阅哥，这些家族子弟在学院里这么蛮横，难道学院里就没有人管事？像是那虎平潮，要是在学校里对我下痛手的话，这里的教授导师总不会坐视不管吧？”
    矮子道：
    “管事？虎平潮他自己就是风纪委的委员长，除了捉妖特别行动组的人和校董会，几个人管得住他？何况，虎家可是神隐会六大家族之首，神隐会是什么？沧泱国的执政党！这么说吧，虎家家长就是沧泱国的皇帝，虎平潮就是皇子，哪个教授管得住他这个二世祖？巴结他都来不及。要是神隐会教育司一纸文书下来，就连校长林芝豹都得革职。你说虎平潮有人敢惹么？那是鸡进竹笼、青蛙钻蛇洞——自寻死路。”
    我被矮子越说越心虚，之前只是觉得这虎平潮牛逼，却不知道他是这么的牛逼，现在看来我真是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玩完。
    矮子继续道：
    “不过说回来，学校里管得住他的人其实也不是没有。校董会的不少大人物都是新党的代表，新党是和神隐会一样的两大执政党之一，校长林芝豹更是新党的领军人物。虎平潮在学校里还是会收敛几分低调行事的。只不过最近几天校长和校董会那帮人都忙于公务，一直没有露面，指不定虎平潮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我错愕道：
    “校长？……话说回来，自从我来了白云边后就还没见过这位叫林芝豹的校长呢。”
    矮子踢飞了地上的一块雨花石，道：
    “也是，我也还没能见上他一面，昨天的开学典礼也没见他来。听小道消息说他和校董会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遇到了麻烦？”
    “嗯，我也是听马达明那伙人说的。”矮子道，“我听他们说，神隐会现在在策划一个天大的行动，想要把咱们白云边也卷进去，校长林芝豹和校董会的那批人每天就忙着跟神隐会那批人口沫横飞、唇枪舌剑，吵个没完，都没有时间鼓捣学校事务。”
    “而且……我似乎还隐隐听人说，神隐会的这个天大的行动，跟飞晖你还有你那只灵兽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我停下脚步，杵在原地，心里一阵忐忑，道：
    “跟我和雨瞳有关？”
    “我也只是听马达明他们说嘛。马达明因为他姓马，结果就因为这一点被马家的管事看上了，去马家当了杂工，马家的当家是校董会的成员之一。马达明也是隔墙听马家人商事的时候听闻的。”矮子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但消息可不可靠，我也就不知道了，要是没这回事，你就当我没说吧。”
    矮子这话还当真是说了不如不说，因为这番话，我的心绪更是七上八下、紊乱不宁起来。神隐会的人曾经派人刺杀过我，我对神隐会可是好感全无，我可不想被卷入什么神隐会和校董会、新党之间的党派之争当中，我更不希望雨瞳出什么差池。走到这一步，我反而更想找个时间背上行囊打点回府，说到底，地上世界才是我的故乡，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想到我出来时忘带的ps4和任天堂nds游戏机更电子书阅读器，我更是有些后悔。
    一个个地上人都在削尖了脑袋往天上世界的围墙里挤，念兹在兹地想着谄媚逢迎巧舌如簧赢得天上富翁和金融界才俊的青睐，左右逢源，晋身上流社会，可我知道那样的世界不属于我，甚至离我太远太远了。
    白云边学院建筑群各自散发出的灯光，道林纸一般地绵韧，光滑温润地照耀着纵横交错的大道，照耀着远处的亭台楼榭，天上世界的天空是我见过的天空中最高远的，月光透过殿宇之时是斑驳的而非朦胧，在万千的灯火和漫天萤鲑光辉的映衬下，它制造着一种清冷、宁静的气氛，月光不再是纯粹照明的需要，它也制造出一团若即若离、若有还无的寂静氛围。萤光似壁灯，溪水般地流淌，星星般地温柔闪烁。一棵树、一片亭、一座塔，也都在制造着宁静，它们呈静态地兀在学院的角角落落，支撑起一片肃穆，一片苍凉，一个剪纸般的意境，所有的图景都在默默地表达两个不可逾越的字：
    规则。
    此刻，白云边就是一座漂浮在天上的宁静之岛。
    “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啊！”望着远方的万千灯火，我不禁伸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