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能的放手,免得被门切断手腕。眼睁睁的,我看着小狼被分隔在钢板的另一边。
随即我呆的这个房间变得越来越小,小得我的脑袋碰到了天花板,我吓得抬起爪子捂眼睛——
爪子?
弯曲的大爪子、粗糙的皮肤、巨大的尾巴。光滑的柱子映出一条龙。艰难的转个圈、又转个圈。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我变成了一条龙。
“咯咯”尖笑,一个黑衣的女人走进来,正是在西马城外浮现过的那张脸,不过表情没了以前的从容,咬牙切齿问:“昨晚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昨晚?”我发呆。昨晚我们除了睡了一觉之外,还能做什么。
“不要装傻!”她恨恨的用拐杖顿地,“为了救你们女皇回去对吧?”
“我们的女皇……不是呆在皇宫里吗?”我继续发呆。两个月之后是她的寿诞庆典啊……
“装傻!装傻!”黑衣女巫大怒,“我是有用法术变一个假女皇留在皇宫,但她不会说话不会笑,很容易就能看穿的吧!如果没有看穿,你们跑这么远来干什么的?找我闲聊天的?”
“真的……劫了女皇啊……?”我仍然觉得不真实。简直像童话一样嘛……
“当然是真的!我做了多少准备啊?我在这里自己用活动板造出各种迷宫来,试验很久,终于掌握了走迷宫的秘诀,这才到了西马城,被……咳咳,总之小小耽误一段时间,不久前总算到了屈逸国,吸取大地灵力,排成魔法阵——”
“屈逸的颜色、还有美人森林的视肉,原来是你干的!”总算找到罪魁祸首了!“你怎么能干这么缺德的事?”
“我是女巫好不好?”她很受侮辱,“‘有德’的事如果我都干了,天底下还要仙女干嘛——咳,总之,这么无聊的事我也不会干,都是魔法阵的后遗症。你这么瞪着我干嘛?怪我吗?人家屈逸居民一听说我是女巫,赶紧杀猪宰牛贿赂我叫我快走。他们甚至肯帮我摆魔法阵,只要我能快点完工走人——有那什么一点点后遗症,他们根本不介意!这是我千年里干过的最不坏的坏事了。”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人介意啊。稻草人、美人、天猪、还有我们,我们都介意着。就算我们人数很少、就算我们声音很小,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夺走我们小小的、重要的宝物啊!
怒气在胸口翻涌,我肌肉咔咔作响,充满了无穷的力气,简直能一头撞破天花板。
女巫利索的把一个项圈套到我头上,一下子封住了我全部力气:“别挣扎,老老实实交代吧:我劫来女皇之后,发现她的灵魂好像失落了,跟你们有关吗?我在那里留下魔法阵探测到异动,化身鸟形来狙击你们,你们竟然能抵抗,果然是皇家卫兵吧?昨晚屈逸森林的魔法阵好像忽然被毁去了,是你们干的吗?”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她!
“那么,就让你的同伴杀了你吧。勇士不是要屠龙吗?让他屠了你,岂不是很有趣,咯咯。”她牵着我往外走。
“好蠢!我平白死掉,对你也没好处!一点意义都没有好不好!”我抗议。
“好玩就够了。女巫需要什么意义吗?”她眯起眼睛回眸一笑,该死的有魅力。
我除了乖乖被她牵出去之外别无选择。
小狼穿着铠甲佩剑出现时,我真的腿软。我从来没发现他这么有英雄气慨,他的童子军长剑这么该死的寒光闪闪。帅是很帅的……我真的会死吧?
“你们送我铠甲穿干什么?”他问出话来还是这么直愣愣,连个客套语都不会打。
“为了让你们打得更好看啊,”两排女巫坐满观众席,黑衣女巫在首座上笑得眼睛都没了,“毕竟双方实力太悬殊就没意思了,哦呵呵——”
我闷在围栏里只有喷响鼻的份。
我又不可能杀小狼,怎么样都只有被他杀掉的份了。说起来真是很悲惨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不如快点开围栏把我放出去!我早死早超生算了……
有谁悄悄溜到我脚边,解开了我的脚链。
这个链子绑着,我就被拘束在决斗场中,只能迈着小步攻击场里的人。这个链子解开,我就可以试试看迈步逃跑了呀!
是谁这么好心?
我低头,看见一个尖嘴躬背的白衣黑发男人。
他拘束的拍了拍我,小声道:“幸运的话你就逃吧。”弯着腰一溜烟离开。
他……是那只大鸟吧?我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尖利的锣声筛响。女巫宣布:“决斗开始!”我面前的围栏打开。小狼举起了剑。
傻子才跟他决斗啦!我迈开大步就跑。个子高就是占便宜,东边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黑森林、南边则有一脉青山,好像都是逃跑的不错选择。而西边——西边有座塔楼,高高窗口有双眼睛静默的对着我们看,很像金币上铸造的女皇头像……是女皇本人吗?
要冲到那边救她吗?
我犹豫了一下,小狼已经举起剑冲到我面前。该死,不会这样就死掉吧?我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跳到我背上,搂紧了我的脖子。
“你在干什么?这不符合说好的规则!”女巫们大叫,向我们丢水果表示抗议。
“谁管你们的规则!”小狼不屑道,“屠这种蠢龙有什么意义?把煎果还给我。”
真痛快!我们把女巫的阵营冲得乱七八糟。小狼拍拍我脖子道:“瞧你这蛮劲儿,还真有点像煎果。”
这算什么表扬?我恼火的斜了他一眼。外围又有骚动。天猪驮着阔嘴少年冲进来。
好帅啊,我的天猪!有生之年也有一次这样英雄!
他们笔直的撞向塔楼,撞塌了它。女皇在尘雾中落地,望着我们,还是不说话,好像不懂得怎样开口的样子。黑衣女巫说“她的灵魂好像失落了”,真的没有夸张。
少年看着女皇,呆呆道:“咦,你不是我小时候丢失的那个娃娃。”
他发什么疯。我们的女皇怎么会是他的娃娃?
“男孩子本来不该有娃娃的,可是我有一个。它是我的宠物,会笑会动,陪伴我寂寞的日子……喏,那颗玫瑰珠就是给它玩儿的。”少年倾诉,“后来它走失了、珠子也丢了,我一直找。本来以为也许被女巫藏起来了。结果,也不是啊……”说不出多么伤心。
他伤心倒没什么,女巫趁此机会组织了阵型。前三后四、左七右八那样子,不知道有什么讲究,总之挺可怕的样子,我慌得刨地。
小狼也很慌,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但他毕竟没有退缩,像任何一个好样的勇士般,举剑向天。
他的剑上暴发出万道华彩。
这不可能。童子军商店的暴牙老板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卖出这样的好剑。我用我的圣诞礼物发誓!
“这是我的……”黑衣女巫醒悟,“我明白了!你将这把剑****我魔法阵阵眼里,吸走了我的魔法精华是不是?你太狡猾了!”
我跟小狼立刻望向阔嘴少年。他摊摊手:“我只是看见它插在一堆石头当中,就拔了出来而已啊。”
那么是我们狗屎运……
“偷来的东西也敢与本体争辉!”黑衣女巫骄傲的挥动拐杖,强大的力量从她们法阵中升起,小狼的宝剑为之失色。
毕竟还是太勉强吧。我们,果然斗不过女巫吧?
“但是你还呆呆站在那里干嘛?”小狼冲着女皇吼起来,“因为是女皇,就活该等着被营救吗?既然你的臣民都在为你拼命,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不然你当女皇是干嘛用的啊!”
他——他在骂女皇哎!我吓得瘫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小狼吗?好粗野,可是——也好帅!
“哇!”花栗鼠哭着冲出来。
我变成龙时,这家伙就不知到哪里去了。现在又冲出来干嘛?
更扯的是,它哭倒在地,“碰”的一声变成了个少女……我是说,女皇。
我们的女皇是一名少女,我早就知道,不过看她只着一袭白裙、披散着头发哭倒在地,我才这样真切的感觉到:她只是一名少女而已。
——或者,只是一名跟女皇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不然的话,那边那位又是谁呢?
“我不能让你们为我战斗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女巫要捉到我时,大西云为了保护我,变成我的样子、代替我被捉走了。它顺便把我变成一只花栗鼠。我跌落天空之岛,躲起来……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说出来,小狼,这只龙是煎果!”
“呃……”小狼看了看我,身体不知为什么一下变得滚烫。他第一个反应是连滚带爬从我背上下去了!
他这个白痴!勇士离开了座骑,这还怎么打哦。
“嗯呵呵,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黑衣女巫尖笑,“你们一起去死吧!”
光华四射,我们从肉体都灵魂好像都要被穿透、灰飞烟散了。小狼和阔嘴少年都举手招架,但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小狼艰难的取出玫瑰珠,丢向少年的方向:“你说是你的,给你吧!”
嗯,每个人都应该抱着自己心爱的东西去死。我应该去抱住天猪的,不知为什么腿一软,竟然挨住了小狼。
女巫的光华骤然消失。
我们呆呆看着黑衣女巫变成了一只小狗娃娃,飞到空中,叼住那颗玫瑰珠,送到少年面前,放下,还摇了摇尾巴。
沉寂。大粒汗滑落……
“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她举起爪子捂住脸,悔恨交加的呢喃。
“小花!”阔嘴少年抱起它,高兴得手舞足蹈,“原来你在这里!”
我们继续沉寂。大粒汗滑落……
“哼,一不小心到西马城跟你生活了一段时间,那又怎么样?”黑衣女巫道,“你说喜欢我,假的啦!别再装成这副样子。你不是后来就丢掉我了吗?”
“我只是受了惊吓,不小心跟你分离……”
“骗人的!因为我无意中现出了真面目,才让你受了惊吓。”女巫变回那张老脸,“我就是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原来这是你的脸啊……”少年深情的凝视她,再度拥抱她,“你还是你。”
他做了一个伟大的动作。
这个动作之后,一阵白雾闪过,黑衣女巫变成了稚气的少女,我变回了人形,所有其他女巫都变成了桔子糖、巧克力、蛋卷、芝麻糕,那一类东西。
“相信人类的诺言,只有未成年少女才会做了!”女巫气急败坏,“可是我此刻竟然相信了!所以我只能是未成年了啦!于是我所有成年后才能施展的魔法也都失效了——包括这些伙伴!对!我是给自己变出了许多女巫伙伴。那又怎么样?一个人呆在城堡里,我太寂寞啊!你懂什么叫寂寞,西马城的王子大人……”
“我懂的。”阔嘴少年——不——西马王子,将脸埋进女巫头发里。女巫刹那间安静了,站片刻,有啜泣声传出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喃喃问。
“想办法回去!”女皇少女深吸一口气,“想办法把一切都变好。我也该承担起责任了,不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用、可有可无,于是什么都不做。一个平民女孩跑到窗户外指责我的寿诞害得她的伙伴去偷她的发卡,我也只会躲起来偷偷的哭,害得女巫有机会劫走我……”
呃,那天跑去指责她的好像是我耶!我心虚……
“——现在不会了!”女皇少女握紧拳头,“我会坚强有力!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假女皇和善的点了点头,模糊、散开,变回大西云的样子。熟悉的浪涛在我们耳边响起。
可以睡觉了吧……天猪呵欠连天的爬上去,然后是我,然后是小狼。我们这几天都真的太累、太累了。
我迷迷糊糊听见他们说,玫瑰珠当年也许失落在草丛里,后来和干草一起被扎成了稻草人,具体如何,要等稻草人苏醒过来才能问他。可惜他和美人巫师暂时还是不能复苏,因为那汪绿水不是女巫干的,而是西马祖先做的好事——他们为了让后代有方便的能源享用,造了一座庞大的机器,也就是黑森林了。流过黑森林的清澈水流,都会变成那样的毒水。西马王子跟女巫已经决定合作找出解决的方法,我们的女皇少女也许诺会帮忙。
“我要看着那家伙复活。我一定能做到!”她说。
我们都没有问她口中的“那家伙”是谁。
大西云在空中缓缓飘浮,浪涛如歌。我们现在要先回天空之岛去。那些觉得女皇可有可无、丢了她几天也没有发觉的大臣们,一见到她以新面貌回家,会有什么反应?好期待。女皇会有什么举措、我和小狼又会有接受怎样的奖励?都好期待、好期待。不过不急,先睡一觉吧。搂着天猪、靠着小狼,我心满意足的沉入甜甜的睡眠里。
嘿,一切都不用急。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用来做梦呢!
阿荧
2010-6-16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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