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早已躲闪不及,靳戈月手劲极大,他捏着我的手,牢牢控制住幻凝剑,以防我挣脱,还灌注了强大的灵气在其上。
下一秒,幻凝剑朝我的脖子直直刺来。
噗呲一声,是肉体被贯穿的声音。
我抬眸望去,冥宣漆黑的眸子闪过难以置信和痛苦。那沉黯犹如夜空的漆黑双瞳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里面是风卷残云后的伤痛和心殇,下一秒,仿佛就要冲破眼眶,宣泄而出。
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哑然无声的喊了声:“羽。”
我朝他微笑,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却原来在他心中,是想要如此称呼我的。
羽,这样的亲昵和依赖,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靳戈月冷笑的脸就在眼前几寸,那微弯起的唇角立马被他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恐和无措:“白师妹……怎、怎么可能……我,我怎么会……我不是故意的……。”他立马放开手,徒留下我握着幻凝剑立在原地,血液纷涌着从脖子上的伤口流出,蜿蜒到我握剑的手上,像是泄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白鸢羽……要死了?”
“她被靳师兄错手……杀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在惊恐的人群里面,清梦和月池的两张脸显得既苍白又狰狞。
“死了……最好。”清梦唇角一动,眸中都是冷光。
眼前场景一换,我重重地坠落在地,苍茫的天空变成了一片萧条的白影,我再也看不见听不到身边的一切。
耳边是紫商师祖上台查探的声音,伸出了两指探入鼻下。
“没气了……。”紫商脸上闪过惊慌,望了眼立在那边面容无措自责的靳戈月,正愁怎么办才好。
石岩上陡然传来一阵冷若冰川的声音:“她死了?我不信!”接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冥宣驾驭青剑,急急朝擂台飞来,难以抑制的劲风和怒气自两边散开,震得擂台周围的弟子心中闷痛,两眼发黑。
微凉的双手抚上我冰凉的面容,再是冷静自持的他也难掩双手的微颤。
冥宣,对不起。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因为明明说好要陪你走一辈子,跟在你身后永远追随你脚步的我,却让停驻在你我之间才不久的幸福分崩离析。曾经再是多么动听的情话、多么坚定的约定,此刻都只成为过往回忆里更加加剧的伤痛和悲哀。
“不准离开我……。”他的声音浅淡冰冷却带着隐忍的微颤:“说好要抓住我的手,你怎么可以松开……。”
是的,说好要抓住你的,怎么可以松开……我的心下开始有些愧疚,为接下来的事觉得既愧疚又心痛,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石岩上立着的紫珂师祖这时厉声而起:“冥宣,胡闹,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快快上来!”
抚摸我脸颊的手顿时停住,正在我以为他会离开我这里的时候,却听到他清冷的声音里有着坚定:“不,我要带她走!”顿了顿,复又抬起我的身子搂住:“要死,一起死!”
所有人都震惊了,师祖长老乃至弟子们并不知道我和冥宣之间的事,此刻听到冥宣如此模样,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我们之间的那点事。
“荒唐!胡闹!混账!”那些长老一连吐出这样三个字,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威压释放出来,让人胸口堵得喘不过气:“紫商!还不把冥宣拉开!”
紫商师祖听见长老的命令,恭敬地道了声,便要过来用法术逼冥宣离开我的“尸体”。冥宣冷眼一扫,他的修为在紫商师祖之上,轻轻一扫宽袖,紫商师祖就被扫到几尺远,我知道,冥宣其实还留了些力道。
眼见两人已经在大打出手,我忍不住了,不能再装死下去了!
“住手……。”我轻喊出声,所有人咻得转头望向我,靳戈月原本得意的神色也逐渐僵硬变成难以置信,而冥宣冰冷绝望的眉梢眼角终于明朗起来,划过一丝失而复得的心安。
冥宣急步跑了过来,我见他清冷的眼眸中难得压抑着某些情绪,却最后化为伸手摩挲我的脸颊,低沉哑然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我知道之前的一幕一定把他吓坏了,可我没有其他办法,若要使出“那招”,在经过了靳戈月的虚景晷轮后,我的心神被他打乱了,心神衰弱,如何能使出全力呢。我只有运用幻凝剑,制造假死之境,才能趁机修复心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多么想现在拥抱他,他宽阔挺拔的身躯此刻就在我的眼前,只要投在其中,我可以放纵自己****、依赖。他今日为了我愿意不顾师门一起赴死,早就让我明白,这个男人对待感情的唯一和执着。
我知道他也在隐忍,他也想拥我入怀,可是情况所迫,由不得我们放纵,于是我握住了他的手:“冥宣,等我,我不会输,更不会死。”
他蹙了蹙眉,虽想着劝我别再继续了,却也尊重了我的意见,他没有回石岩上,而是走下擂台,在最近的距离瞧着我的一举一动,神色严肃。
彼时靳戈月立在我的对面,搞不懂我方才玩的那出是什么把戏,只是略挂起嘲讽的笑意:“白师妹真是煞费苦心了,居然想到这招来骗师兄我,看着师兄白欢喜一场是否特别开心?”
“谬赞了。”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挑起一边的嘴角:“靳师兄,一招定胜负吧,何必再多说什么。”
靳戈月没说话,却是神色微敛,漆黑的眸子里有着警惕。
他默认了。
我摸索着手上的龙骨戒指,戒指上的龙骨幽然点上两簇红色瞳火,龙灵得意地声音桀骜响起:“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轮到老夫出手了,小丫头还蹉跎什么?老夫也要锻炼下筋骨了!”
这时候靳戈月陡然发难,他口纳灵气,双手合聚,天地间的水色全被他聚集在此,渐渐凝集。
靳戈月的单一水灵根竟带给他如此巨大的威力么?天地间的水泽全部为他所用,山色朦胧,水光潋滟,空气中到处充满了雾气与湿气。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锦旗,通体蓝色,迎风猎猎作响,那锦旗随着靳戈月随处一指,那被凝集的水光被化为一簇水点,刹那而出,地上已有几尺深的大坑跃然眼前。
他眼中冷色点点,微挑起唇角,却是冷漠疏离:“白师妹,还记得你体内的雪纭子蛊?对我来说真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刚才你若死了,恐怕寄存母蛊那人,也活不成了……啊,真是可惜……。”
对了,我身上还寄存着雪纭蛊的子蛊,那跟我命相连的小师弟也……
“我不会让小师弟出事的。”我开口。
“小师弟?”靳戈月皱了皱眉,旋即了然道:“是冥宣告诉你的?真是死要面子,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知道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
什么意思?
我怔在原地。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我抬头冷声道:“母蛊难道不在……小师弟身上?”
靳戈月不置可否地笑。
许多画面这时候串了起来,为什么当初陪我断骨重造的人是冥宣,而与我无亲无故的小师弟却愿意舍身为我寄蛊,原来当初那句让我去谢冥宣,根本不是他的谦虚之语,他才是最清楚明白的人——那个为我默默忍受雪纭母蛊的人,分明就是冥宣!
怪不得,方才他以为我死了的时候,他会说:“要死,一起死!”
眼眶酸涩发红,我紧握拳头,冷眼看着面前的靳戈月笑的无害却刺眼:“那又如何,这只能说明,与他的一生紧密相连,从此相伴的人,非我莫属。”
“那不见得。”他挑了一下眉:“我从来没说过吧,雪纭蛊虽然是我从苗疆带回来的蛊,其他人只道能重筑断筋,但我从来都没告诉其他人,它真实的本性!”
见他得意且张扬的面容,内心陡然划过一丝不祥的预兆。当初的我们都轻信靳戈月了,谁能想到那个恭顺略带些乖张的他,其实早在背地里与魔修勾结了呢?其实靳戈月不傻,他当年拿了冥宣的乐笛草交换,便在我们心里营造了心甘情愿交换的概念,谁能猜想的到,他还存了别样的心意在其中,以防万一?
我忍不住夺口而出:“什么本性?”
他不看我,却是侧头看着冥宣,良久发出一声赞叹:“冥宣师叔,真是越发逼人了呢。”
我身子一僵,也转头朝冥宣看出,这一次,我看清了,他那乌黑的发间,已经被大片花白的银色覆盖。我微敛眼中怜惜的神色,台上台下没有多长的距离,这时候却仿佛触不到边的悬崖,明知他深陷危险,却毫无头绪,连怎么救他的方法也没有。
等等,苗疆……
不对,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怎么救他,苗疆的蛇灵隋家——隋光。
隋光长居苗疆,又是蛇灵家族的继承人,若是他的话,也许对苗疆的蛊极为了解,只是不知道,这雪纭蛊他到底是了解多少?又会不会愿意帮助我们?我与他的相识,不过是起源于一场交易,如今让他帮我,又会不会需要,付出什么相等的代价品?
未等我思索完,靳戈月已然趁我分神,发动了主动攻击。
那把蓝色锦旗在空中鼓动,呼风唤雨,我的眼前水光汹涌,戳入云端的水柱一柱擎天,带着狂烈的灵气气息,朝我席卷而来。
“丫头,快点用那招!老夫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一击就败!”龙灵顿了顿:“莫多想,只要他输了,禁闭在望仙宗,你还愁问不出救冥宣的方法?”
龙灵的一语道破我心中的忧愁,但也点醒了我。
我收敛心神,口念法术。周遭的全部人与景都仿佛成了褪色的背景,唯有以我为中心的地方,一丝一缕,袅袅白起从脚跟裹住,一层一层,攀爬到我的周身,散发着似银月一般洁白柔和的光彩。
我闭上眸子,定下心神,将所有的灵气从丹田调出,慢慢倾注在龙骨戒指之上,幽幽瞳火燃得更加旺盛,陡然我睁开了眸子,四周劲风狂烈从地上蹿起,袅袅白气在我头顶上空汇合、凝聚、成型……
“龙、龙灵……。”有人抖着声音喊出。
“白鸢羽……到底是……何方神圣?”
靳戈月看到在我头顶当空翱翔的龙灵,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怎么可能……。”
冥宣却是盯着我,自始至终,表情淡淡,眸中漆黑一片,隐带笑意。
“为龙者,威之所在,龙之息也,龙息属风,你且要好好善加利用啊……。”
脑中又响起紫珂师祖那番提点的话,我猛然手指翻飞,头顶悬着的龙灵龙吟一声,接着一股强大到无以抵抗的气息从它口中狂烈喷出,直直朝着靳戈月而去!
“龙息!覆灭!”我念着法术,那股气息的力道更加强烈,空气中都仿佛随着震荡冲击,靳戈月锦旗一挥,将水柱挡在自己的面前,却是只消一刻,不仅水柱消失,连他手中的锦旗也撕裂而毁。
龙息如入无人之境,忽然,靳戈月的身子如一只破败的风筝,直直被龙息吞噬,从半空中坠落,然后跌落下擂台,沉重的闷声响起,整个擂台一片寂静。
“宗门比试,白鸢羽获胜!”
再耗尽灵气使用了龙息一招后,强撑着精神听到紫珂师祖的一声宣布,我便大脑一空,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我终于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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