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开始在意这个人的?
是我被郑阔丢出去时他爆发的愤怒,还是夺宝大会时奋勇的身影,亦或是那晚我们敞开心扉的坦陈话语?
发呆中的我头顶一痛,一个圆滚滚的物体伴随着从我眼前落下,我捂了捂脑袋,蹲下身捡起了那红润的果子,抬眼向琼倦望去,他还在树顶高处一棵棵的摘着果子,此时他又丢了一颗果子下来:“小鸢子你在发什么呆,你不是很饿了嘛,十个果子够你吃吗?还是你要二十个?三十个?额……这棵树的果子数量估计没那么多,如果你还要的话,我们换棵树。”
二十三十个果子?!我暗压下心间的无奈感,这小麻子什么意思,我再怎么饿也不可能吃下那么多的果子,琼倦的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大胃王吗?
想想也不能怪他,他早已辟谷,根本不知道凡人的食量是多少。
“你别摘了!你之前丢下来的已经够了!”我朝他挥了挥手,脚边已经有三个果子安放在一堆,这些果子,够我今晚吃的了。
他会意,拍了拍手,拍去指尖的灰尘,然后轻点树干,飘身而下……
那翩然的身影,似水如痴,那一身素衣萧然,似月如梦。他衣袂飘摇,在幽深苍绿的树林间,如一只高空中展翅而来的飞鹰,衣袖翻飞,衣袍飞扬。
明明那张脸还是一张麻子脸,为何竟觉得他的身影如此完美。
就在我痴痴望着他的身影时,树林深处飞速而来一只羽箭,破空之声响起,直直的射向那还在半空中下落的琼倦!
“小心!”我惊呼出声,想要提醒他危险。只见他脚尖又是在树干处一点,稳住还在半空中的身子,向右边飞去,那羽箭擦着他的衣袖险险而过。
本以为危机解除,紧揪着的心落回远处,可下一秒,心又再次跳到了嗓子眼里!四面八方的树林间,密密麻麻的羽箭开始射过来,目标全都是琼倦!
这次又是为什么?我们两个又惹到了谁?
铜板我已经交给了歆薇和陆默,在树林间,也没有水妖化形的湖泊,那么还会有谁来袭击琼倦?
来不及思索,琼倦已然回转身子,再次飞身朝树顶而去,密密的羽箭射满了他方才近身的树干,一排排细细连钉着,逼得他只能往上逃去,此刻我往上看,黑压压的箭矢从半空中拦截了我的视线,将我和他隔开在树上和树下两个世界里。
“小鸢子,你快走,那羽箭是朝着我来的!”被漆黑的羽箭覆盖在头顶的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让我快逃的话,那话语急促而喘,此刻他必定还在到处闪躲那些成千上百的羽箭。
上牙紧紧咬啮着下嘴唇,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可是琼倦在这里,双脚就犹如被钉子钉在了原地般不能动弹。
羽箭袭击的方向早已不是我所站的区域,前方树林间那抹快速翩飞的身影左右轻点,穿梭在枝叶横密的树林间,身后的羽箭如影随形,斑驳的树影密密交织在一起,将他的背影细细笼罩,逐渐脱离我的视线……
这一刹那,剧烈的不安袭上我的心头,琼倦以身犯险,引开敌人,那么我呢?我要怎么办?
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要我走,我做不到,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也许我可以做到不管不顾保命重要,可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琼倦!
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想着把敌人引诱走,让我脱离险境,他知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我撇不下他。
慌乱间,腰间的幻凝剑开始不安的颤动着,如潜藏的蛟龙嘶鸣,发出嗡嗡的剑鸣声,淡淡的紫色光芒开始绽开,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那次水妖袭击我时,琼倦想要使用法术,幻凝剑也是如这般发出共鸣……
难道琼倦他……
来不及多想,我的双脚已经先一步朝着他方才离开的地方跑去。脑中各种猜测一晃而过,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危险,逼得他不得不使用了修为呢?
琼倦说过,如果不是一般武功可以解决的东西,他是不会迫不得己使用修为的,因为他还不想暴露身份,不想被抓回去。
也许以前,还会觉得他的离开只不过是朋友间的分别,有淡淡的不舍,可是如今,清楚了最真实想法的自己,明白了那不可忽视的心意,我怎么可以还能淡然处之,独身望着他的离开?
唯一的想法,便是要把他狠狠抓住,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徒步不知道跑了多久,不断有横生的枝节刮破我的衣服和皮肤,那点点刺痛,早已阻挡不住那不停奔跑的脚步。临近一处空旷的土地,我缓缓收了自己的脚步,那清灰的大地上点点猩红跃入眼睛。
不敢走近去看,怕那液体就是名为血的东西。我愣在原地,只有不停张望四周,寻找那抹熟悉的人影,可是回应我的只有空旷的土地中,那丝丝的血腥味。
四周静的可怕,那抹猩红越发在我的眼里扩大,越是没有琼倦的消息,那份无措感和惧怕他遇害的不安感如一只黑暗的空洞般,无限扩张。
腰间的幻凝剑颤动的更加剧烈,想要离开这里去寻找琼倦,可浑身像被点了穴一样,钉在原地,却是如何也迈不出步子。
幻凝剑的的嗡鸣声一声强过一声,它的振动也越发的剧烈,似乎是在挣扎着脱离我的手心,我双手握住,还是被震得虎口生疼。
幻凝剑的反应如此剧烈,是不是代表着琼倦他就在附近?
只可惜这片空旷的地一眼就能望到边,扫视一圈后,别说琼倦的身影,连半个鬼影都没有。正想迈步继续去寻找琼倦,手中的幻凝剑却是趁着我稍松的手劲,脱手而出,直直飞向了这片空地的正上空。
疑惑的抬眼望去,眼前看到的一幕让我惊讶的瞪大了双目。
半空中,一袭白衣的琼倦已然脱去了幻化的面容,一脸暗黑的鬼面具罩着一张脸,身体四周是点点簇起的火苗,围绕着他的周身,不时的变换着红、蓝、黄三色,把他锁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他的身子上有擦伤的痕迹,看来刚才地上的血的确是他的。琼倦想要突破这些火苗,可是衣袖一旦沾到,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冰白色的锦服上已经印出几个焦黑的印子。
透过鬼面具,他水蓝色的眸子愤怒的盯着凌空在他不远处正对面的红衣男子,嘴里愤恨道:“骚狐狸!果然是你!你快点放开我,收回你的火狐!”
那红衣男子听了琼倦的话后,居然微微一笑,可是这笑却让天地都在瞬间为之失色了不少。什么叫娇艳无双,绮年玉貌,烟视媚行,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这个男子。他的存在,似乎融合了所有的媚和妖,那张脸,美到极致,根本不像是一个男人会有的容颜。
曾有人说,人之美,最高的境界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我还嗤笑过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美的人,可是空中这红衣男子的面容却是比这句话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裸露在红色袖袍外的手,修长如葱玉,肌肤近乎透明般的白皙,他轻轻将右手搭在自己尖细的下巴下,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漆黑的丹凤眼似嗔似笑,灵动非凡,乌黑的长发用一支黑色的玳瑁束着,微侧头,脸颊边还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下来,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在其中若隐若现。
泪痣?脑中一张极为平凡的脸闪过,可是因为太普通了,我难以回忆完整他的整张脸,此刻想来,对萧王白那张脸记忆最深的却是那颗泪痣。
“要我放了你,可不行哦。琼倦,你母亲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她已经放纵你在这凡间游玩好几日了,也纵容你跟个凡人乞丐呆在一起胡闹,如果你再不回去,恐怕那小乞丐……。”他话未完,之前从我手中脱离而出的幻凝剑朝他后背失控般的直直刺去,可是他没有转过身也没有闪躲开,剑尖锋芒毕露,离他不过一指的距离!
下一刻,幻凝剑直接从他的后背穿体而过,可是随之而起的,却是我脖间一紧,窒息般的痛苦席卷我的全身。
“小鸢子!”琼倦想要冲过来,可是那三色火苗突然缩小的了势力范围,将他逼得动弹不得。
那似妖孽般的男子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原来刚才那幻凝剑刺穿的只是他瞬步离开时的残影,我陡然觉得四肢冰冷,这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容不得我多想,他瞬移之后竟是发现了我,来到我的身后,那之前还让我觉得柔若无骨的手指现在如锋利的鹰爪一般紧紧卡主我的脖子,相信他只要轻轻一用力,我就可以听到脖子里骨头碎裂的声音。
“琼倦,你想救她?”那红衣男子语笑嫣然,可是与之相反的却是那白皙的手指收紧在我脖子上的力道。
“是,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琼倦,你太让人失望了,你母亲一心栽培你修魔,希望你成为下一任的魔尊,可没想到到头来,你依旧还是个心存善意的人。”
脑中一个霹雳。修魔?琼倦他居然不是修仙界的人,他修的……是魔?
怪不得当初清逸仙子冥宣会让他回他原来的地方去,说他在这里呆不久。也难怪他无意中曾说到他那的人行为都是不顾礼数,相貌更是凶神恶煞丑陋不堪,原来这一切的根本,竟是……他是修魔者?
夺宝大会的时候,听到靳戈月提到修魔者时不屑且仇视的语气,他的脸会那么阴沉,哪怕再是如何气愤也不肯对我说是什么原因,是因为身为修魔者的自尊在作祟吗?
突然间觉得一切是多么的可笑,我都还没有深入了解他这个人的身份,一颗心却早已埋在他的身上,我不怪他瞒我,也没有仇视修魔者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份不可能圆满的感情,我该怎么去对待?
垂下眼睑,突然想起初见时琼倦说他跟师父认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或许,还会有希望的对吗?
“骚狐狸,你放了她,我跟你回去就好,别为难她,而且你现在好歹还是修仙界的人,别太插手我们修魔者的事!”
“琼倦,你我一起长大,却为何还是不够了解我的为人?修仙修魔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只做我想做的,我愿意做的。”说罢,那妖媚的男子轻轻侧头,将他那倾国倾城的脸靠在我的肩膀上,唇瓣呼出的热气吹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他压低声音,以一种熟悉的语气说道:“姑娘,真是对不起了,小生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杀了你绝了琼倦一辈子的念想,他是不会乖乖留在阴雪峰修魔的。”
这姑娘小生的,除去结巴的语气,完完全全就是萧王白的说话习惯和声音!
难道他……
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我是萧王白,或者准确的说,我是萧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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