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探了一整天,能问的都问了,可是一提起“皇陵”二字,就将人的逆反之心勾起来,根本没有一个人肯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秦宜宁觉得,就算今夜在县城中落脚,明日再以同样的办法也是打听不出什么的。
比起什么都打探不出来,还白耽搁一天的时间,这个让他觉得事情蹊跷的乞儿就更要紧了一些。有人说他是杀了人的犯人,这些她一概不论,她与他素未相识,她也只看到了眼下他受到的欺辱,她既看不过眼,就索性救了他。
若日后发现他真的是个无恶不作之人,届时再严惩他也不迟。
思及此处,秦宜宁便对惊蛰几人做了个手势。
惊蛰立即会意,告诉大寒和小满:“先扶这这位小兄弟上车。”转而便去与小雪一起护着秦宜宁和寄云后退。
在场的乡民与那老者,见眼下竟是这样情况,都不可置信的瞪起了眼。
“你们想做什么!难道你们还想将这人私自带走不成!”
小满和大寒不在乎对方的喊叫,将那乞儿扶上了板车,就驾车要走。
谁知现中围拢而来的百姓们却团结的将路给堵上了。
众人义愤填膺的指着秦宜宁一行人咒骂: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随便管我们县的事!”
“想不到看你们可怜准许你们行商,你们还恩将仇报!”
……
秦宜宁发现了,眼下这些百姓都有一些愚昧的思想,想来是长时间受到家族的庇护,所以也将家规和自以为是标准的一些规矩看的比王法还要重。
与这种不算是恶人,只算是庸人的人打交道,秦宜宁也知道轻重都不得当,一个不留神,很容易让这些人一拥而上。
秦宜宁当即道:“惊蛰!”
惊蛰立即会意,回身一脚踹在路旁一颗碗口粗的的树上,那树干发出“咔嚓”一声响,树冠缓缓倒了下来。
“啊!快避开,数倒下了!”
“这个人怕不是个怪物,他怎么能一脚就踹断一棵树!”
……
原本要往前冲的男丁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呆了,这是什么脚力!
离着近一些的老百姓生怕自己被砸着,纷纷四处逃窜。
借着这个机会,秦宜宁与寄云登上了马车,惊蛰几个各自赶着车,一路就往人群外冲去。
逄枭给秦宜宁预备的驾辕拉套这些马匹虽不是惹眼的名种马,可一匹匹也是训练有素,四蹄发奋起来寻常马匹都赶不上,何况是人?
这些马匹拉着车横冲直撞,百姓们根本不敢阻拦,只能屁滚尿流的四散开,那些百姓一边躲避还一边咒骂。
“这根本就是强盗,跟那个姓逄的煞胚是一样的!”
“对,他们都不讲道理,打死这个行商的!”
那长者被气的捶胸顿足,高声嚷嚷:“快,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临近的一些壮丁立即去寻马匹来。
秦宜宁此时马车行出一段距离,将人群的骚动声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提起逄枭,竟然不是尊重英雄的那种语气,而是宛若仇敌?!
这秦宜宁在京城时已经习惯了逄枭被称赞,被人崇拜和向往,如今冷不防有一个县城的人对逄枭印象不佳,且这个县城发的民夫迟迟未至,秦宜宁便可断定,必定是有什么人背后做了什么事,才会让逄枭给人留下这样恶鬼一般的印象。
只可惜这些人的寻常马根本不是对手,等他们的马跑到城门口时,秦宜宁的三两马车早已一路狂奔出了城门。
秦宜宁坐在马车中,手紧紧的抓着窗棂,窗纱和门帘都因马车的急速而掀起了,她和寄云都是勉强才稳住身形,不让自己碰了头。
另外两辆马车紧跟在后,那乞儿此时抱着竹棍,半趴在货物上,还能用的左手费力的死死扒着车边沿,生怕自己被甩出去摔个半死。
秦宜宁高声吩咐后头:“不要停,这里百姓团结,民风彪悍,咱们轻易停下,很有可能会遇上他们追来,到时若被人海包围,咱们胜算可就小了,趁着现在赶紧拉开距离,让他们追不上才是安全。”
惊蛰高声道:“是。”又回头去告诉其他三人。
几人都对秦宜宁唯命是从,信服的很,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三两马车一路狂奔着,后面追来的马匹愣是被甩开老远,待到丹福县百姓有追逐之意思时,路上已经不见了秦宜宁一行的身影。
“那行商的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定与忠顺亲王一样,都是不顾百姓死活的,一个是奸臣,一个是奸商。“
“就不该让他们入城!”
……
一群百姓骂骂咧咧的散了。
而秦宜宁这厢依旧不敢随意放松,依旧催着队伍向前。
他们出城时就已是黄昏,待到秦宜宁一行确定安全,将马车停在路边时,已到了夜里。
秦宜宁无奈的道:“今夜就在此处安营扎寨吧。”
“是。”
惊蛰几个都下了车,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而那乞儿,则是笨拙的下了车,抱着一根竹棍蹲在马车后的角落里,一双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明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秦宜宁。
秦宜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下车时忘了戴上帷帽。不过身边这么多人,那乞儿又是个瘦弱的可怜人,她也并不惧怕什么。
很快,面前就生了一堆活。
几人围着火堆落座,将面带的干粮穿在树枝上架着火上烤。
秦宜宁便道:“今儿既都已出来了,就不必再想太多,让那个小哥儿一起来吃点吧。想来他比咱们要饥饿。”
“是。”寄云便起身,去马车后头叫人。
因在城中就是寄云去给了这人面饼和银子,她自信自己去寻人不会引起此人惧怕。
那人见寄云比划着让他过来,却也没有如意料之中的那般推辞,而是站起身,拄着竹棍跛足而来。行走时,断掉的手臂还在晃荡。
秦宜宁看他那样可怜的很,将手中的树枝交给惊蛰,让他递给那乞儿。
乞儿接过面饼,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他并不似寻常的乞丐那般会乞求,会表达谢意,这人仿佛山里出来的野人似的,完全不懂得这些礼数,就只一边啃饼,一边看着对面的秦宜宁。
秦宜宁无奈的道:“你能听道我说话吗?”
他毫无反应,依旧吃饼。
看来那些人说这人又聋又哑,并不是假的。
她便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想看看这人是不是识字。
可那人顺着她的意思去看地上的子,却咬着饼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即像是反了什么错误的孩子似的低下头。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又不识字,他们剩下的交流方式就只剩下用手比划,用眼神示意。
是以接下来,交流上十分困难。
秦宜宁原本觉得这人杀人这件事上有蹊跷,想问出一些线索的,可这时她也只能作罢,转而告诉惊蛰,“咱们带着药了吧?车上还有一些成衣和鞋袜,不拘是什么料子,先找来一身合适的给他穿吧,你们待会儿带他去清洗清洗,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伤处没有,给他简单的擦擦药。”
“是。”惊蛰看了看那乞儿,问道:“夫人打算如何安置他?”
秦宜宁垂眸想了想,道:“我不方便带着他,明儿一早,咱们先看看之曦他们的队伍走到哪里了。到时我带着人去与之曦汇合,你安排一个人,送这位小兄弟去辉川县寻廖堂主,让他送这小兄弟去我最近的庄子上治病。待治好了,留下他耕种,也不至于沦落为乞丐,至少还有口饭吃。”
惊蛰闻言叹息,“夫人是心善之人。若是天下人落难之时都能遇上夫人这样的好心人就好了。”
秦宜宁苦笑着摇摇头,她知道惊蛰是想起他们的童年了。
银面暗探能有这般大的本事,当年残酷的训练是少不了的。这些人必定都是从小时候就被培养起来,经历过的非人虐待绝对不少。若是有能力,谁愿意去受那种罪?就与她当初被迫躲进山里生活,并不是她喜欢山里,而是她没有其他的办法。
秦宜宁对那乞儿比划着道:“待会儿让他们给清洗一下伤口,给你擦药。我让他们送你去我的庄子,你到了那里先养好身子,会有人给你安排活做的,往后不会挨饿了。”
这段话秦宜宁说的很慢,因为她怕那人看不懂,还一边配合着手上的动作。
原以为这又是一次失败的交流,谁料想,那人竟然乖乖的点了下头。
秦宜宁有些惊讶,随即失笑,她是低估了人了,能够看懂她比划的就好,将来说不定他在庄子上也能够用这样的方式与人交流。
秦宜宁与寄云进了帐篷休息。
小雪几个就围着火堆守着秦宜宁的帐篷,一点不敢懈怠。
惊蛰亲自带那乞儿去洗澡擦药,还找了一身细棉布的深蓝色短褐和鞋袜给他换。
等人回来时,小雪几个看着那人都有些惊讶。
他洗了澡,半长的花白头发凌乱的披着,还滴着水,脸上脏兮兮的胡子已经刮掉了,露出清癯又带着几分秀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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