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外面的虎贲军吵嚷着要将赵月水碎尸万段之时,虎子已快步进到帐中,凑到逄枭身边低声问:“王爷,外面乱成这样,怕情况不好收拾了,您真的打算杀了赵月水吗?”
逄枭抬眸道:“当然是真的。他在奚华城作威作福,引发众怒,本王杀他也是为平军心,何况他倒卖消息之事也是证据却做,并不算本王冤枉了他。”
“可赵月水是圣上的眼线,王爷杀了他,便是摆明了对圣上的公然对峙,恐怕会引得小人在背后加减言语,让圣上对您更加忌惮啊。”
逄枭冷笑了一声,道:“你当此番这阉人就完全是自个儿的主意吗?他平日在奚华城中作威作福虽然将腰杆挺的笔直,可见了本王还不是要收起傲气?就算是心里看不起本王,但面上是阳奉阴违惯了的。如今竟敢当面指责本王,你说他哪里来的胆子?”
虎子闻言面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冷气,“王爷,您是说此番是圣上授意?”
逄枭摇了摇头,“圣上是聪明人,本王还有用处,他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必定是厉观文看出什么端倪来,与赵月水通了气了。”
“那也很难办啊!”虎子脸都白了。
圣上对王爷的忌惮并非一天两天,王爷打仗越是勇猛,功劳越是大,圣上就越是心怀忌惮,厉观文是圣上身边的内监,他能稳坐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子,就说明此人必定聪明又有城府。
试问这样一个家伙,又怎会看错圣上对逄枭的意思?
虽然早知道圣上是这样的人,虎子这会儿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这时候帐帘一挑,一身深蓝色直裰的郑培快步走了进来,焦急的道:“王爷。”
“郑先生来了。坐吧。”逄枭对郑培扬了扬下巴。
虎子就端来交椅摆好,对着郑培拱了拱手,客气又疏离的态度与从前那般亲昵已是判若两人。
郑培心下苦涩,先给逄枭行了礼,等不及坐好就焦急的道:“王爷三思,那赵月水是厉观文的义子,您若杀了赵月水,必定就将厉观文给得罪了,厉观文在圣上面前可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他这人做糖不甜,做醋必酸,您不能鲁莽啊。
“赵月水若是杀了,必定触怒天威,圣上大权独揽,最容不得的便是这等先斩后奏之事,赵月水又是圣上派来您身边的人,您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为了您往后在朝廷中能站稳脚跟,好请王爷仔细想想我说的话。”
郑培说到此处,站起身来又施一礼。
逄枭沉稳的笑着,烛光下的眉目显得很是温和:“郑先生请坐下说话吧。”
竟是并未直接回答郑培的话。
郑培心里满是苦涩,他知道从前他将逄枭的一举一动都暗地上报给圣上的行为,终于是将这个年轻人彻底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他已经不信任他了。
可他却无法完全不去管他,毕竟他也是逄中正的血脉。
郑培缓缓坐回交杌,期待的看着逄枭。
“郑先生所言也有道理。”逄枭悠然开口,语气仿佛不是在谈论一件会涉及到他的前程乃至于生死的大事,轻快的倒像是在谈天。
“以郑先生的聪明,应该明白,就算本王不杀赵月水,某些事情也已经是定局,有些看不惯本王之人,也照旧看不惯。”
郑培被呼吸一窒,半晌都没想到一句合适的回答。
他知道逄枭是个聪明人,完全不能用一两句好听的来糊弄过去。
逄枭说的正是实情,圣上对他的忌惮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北冀国投降的那些旧臣也不会因此而对逄枭而改观。
“本王知道郑先生此番是为了本王着想,但现在相信郑先生也已经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键,既然无法改变一些事,本王何必要忍气吞声做个软柿子?难道身为男儿,连大声说话的胆量都没了?那样只会更让人欺负,早晚会被欺负的抬不起头的。”
郑培被说的心服口服,找不到话来反对,也只能点头。
逄枭便看了虎子一眼。
虎子不似郑培顾虑那么多,见逄枭做了决定,他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得到他的首肯,立即兴致勃勃的飞奔出去收拾赵月水。
帐子里只剩下逄枭与郑培。
郑培看着灯光下逄枭锐利的眉目,一时间竟感觉无法直视,又无比的尴尬。
他曾经认为自己是逄枭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
也曾经觉得,是他的出卖,将这个本来最信任自己的人推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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