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戍周身还带着?外面的冷气,冷硬的五官在烛光下?稍显凌厉。他扫了四周一眼,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皱眉问:“她呢?”
小?太监不敢隐瞒,立即道:“女郎带了食盒,说要去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
裴戍眸子一沉,想到了还在刑部大?牢的谢琼。
她去找谢琼过年了,也对,她应当也是看重这?个日子的,他不在,她自然是要去找谢琼。
虽然心里?明白,但裴戍却唇角绷直,当即转身步入寒夜之中。
——
守着?刑部大?牢的几?个将士正蹲在地?上吃饺子取暖,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小?娘子气喘吁吁跑过来。
宋初姀拎着?食盒,怀里?还抱着?一坛酒,看到他们微微一笑,将怀中酒递给他们。
刚从酒肆买下?的温酒,往寒风中一摆,甚至冒出热气。
其中一个小?将士看到她时眼前一亮,连忙站起来道:“今日是年三十,女郎又来看谢小?将军啊?”
他接过温酒,低头闻了闻,眼前一亮,道:“许久不见?女郎过来了,还以为女郎今后不来了呢。”
“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才没来,以后也会?经常来。”宋初姀顿了顿,补充道:“只要谢小?将军在这?里?,就会?经常来。”
她柔声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荷包递给他们,小?声道:“今日是大?年三十,这?些?银子给各位小?哥买酒去喝。能否通融一下?,我想进去看看她。”
小?将士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人,面露难色。
宋初姀看出他的犹豫,微微垂首,将食盒给他,扯了扯嘴角,道:“那能否帮我把食盒送进去,今日是年三十,人人都与家人在一起,谢小?将军没了家人,我想让她吃些?好的。”
“这?当然没问题。”小?将士没有接银子,低声说给她道:“女郎来得?不是时候,前段时间世家出事,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戒备森严,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女郎应当就可以偷偷去看谢小?将军几?眼了。”
原来是来得?不是时候,宋初姀笑了笑,道了声谢。
她不是没想过要周问川出面带她来找谢琼,只是她与周将军实在是不算太熟,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即使她知道,若是她去找周将军,或者去找晏大?人,他们一定?会?带她进来。但是她还是习惯了一个人,宁愿站在墙外望着?里?面的谢琼,也不想欠下?旁人的人情。
小?将士见?她失落,想了个办法:“女郎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给谢小?将军送过去,女郎有没有什么话需要传给谢小?将军?”
宋初姀抬眸,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她确实没有什么要和谢琼说的,她只是想在今晚和一个熟悉的人一同吃个饭,或者待一会?儿。
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过年三十了,以往她在崔家觉得?无趣,今年她格外想找个熟悉的人呆一会?儿。
见?此小?将士没有多言,拎着?食盒快步走进去。
旁边几?个生面孔小?将士对她招呼:“冬夜寒冷,女郎要不要来同我们吃一些??”
他们并无恶意,甚至要去给她拿一旁没有被人碰过的饺子。
宋初姀侧目,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偷偷陪着?裴戍守城门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冬夜寒冷,小?娘子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喝些?小?酒?
回过神,宋初姀摇了摇头,乖乖站在一旁等人出来。
那群小?将士们也没有强迫,只是将火炉往她这?里?移了移。
大?概是知道她在外面等,刚刚进去的小?将士出来得?很快,看到她就道:“已?经将东西递给谢小?将军了,谢小?将军还问起了女郎。”
宋初姀支起耳朵,问:“她问了什么?”
“也没有问什么,就是问女郎是否安好。”小?将士笑了笑:“我直接说女郎一切安好,省得?谢小?将军担忧。”
闻言宋初姀眉眼之间染上一丝笑意,晃花了众人的眼。
小?将士呆了一瞬,默默红了脸,又想起她已?经成亲,连忙错开目光不敢再看她。
宋初姀还是将荷包塞给他,低声道:“就当是请你们吃酒了,若是谢小?将军以后有事,还希望小?哥多多照应。”
这?些?小?将士成日与男人混在一起,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女郎,一时之间忘了拒绝。
宋初姀道谢之后,转身便走。
待走远了些?,宋初姀缓下?步伐,仰头望着?月亮发呆。
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她大?概真的要自己度过这?个年三十了。
“卿卿...”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宋初姀一顿,缓缓转头。
崔忱身穿粗布衣裳,不见?往日贵公子模样,衣服颓唐的模样。
见?她回头,崔忱先是一愣,随即眸中闪过巨大?惊喜,当即踉跄走到她身前。
“当真是卿卿!”
崔忱激动不已?,上前去牵她的手,却被宋初姀眼疾手快躲开了。
即使眼前人避他如蛇蝎,崔忱也不介意,颤抖着?声音道:“我前两次才被放出来,崔家一倒,祖母病来如山倒,如今已?经没几?日活头,九妹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癫不已?,如今只有我与崔厌还好好的。只是居无定?所,过得?实在是拮据。我用仅有的银子租下?一处小?院,暂时当做安身之所。”
提到崔厌,崔忱目光紧紧盯着?她道:“卿卿想不想去见?见?厌儿,他整日说要找阿母,但是找不到就整日哭,如今已?经憔悴了许多。”
他说着?,想起什么,打量了一眼眼前女子,心疼道:“这?个时候出来,卿卿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听闻那位新?君残暴不已?,卿卿跟在他身边是不是也很难受?”
宋初姀蹙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崔忱目光惶然,看着?她道:“之前是我错了,本以为将卿卿献给君上就能保住崔家,没想到终究是黄粱一梦。卿卿,现在崔家没了,你和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建康。”
他说着?,一把抓住宋初姀的手要带人走。
“不是黄粱一梦。”宋初姀没有动:“他脾气不太好,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和崔厌也活不了。”
她说着?,想要挣脱崔忱抓在她手腕上的手,只是用尽全力都无法挣脱不开,只好作罢:“我没有准备和你走,也没有受不了新?君,崔忱,我喜欢他。”
她不想解释太多,好脾气道:“你能不能松开手,我要回宫了,崔厌还在等着?你。”
崔忱看着?她,目光微滞,良久哑声道:“卿卿喜欢他?”
宋初姀没有否认,面露担忧地?看着?他。
“那卿卿,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崔忱看着?她,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我与卿卿成亲三年,卿卿都未曾喜欢我。为何与新?君认识不过数月,卿卿就喜欢上新?君了?”
当真是说不通了!
宋初姀有些?恼,正要去掰他的手,腰间就出现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她强行揽了过去。
崔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脚踹上胸口。
常年服用千金散已?经让他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崔忱闷哼一声,一抬头,看到裴戍的脸便是一怔。
他虽只与那个守城士兵有过几?面之缘,但记忆力却好,很快就认出了眼前人。
长刀出鞘,裴戍脸色难看,一脚踩在崔忱胸口处,冷声道:“没听到她让你放手吗?”
崔忱呆愣了许久,吃惊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死在当年那场暴.乱中了吗?”
当年建康出现暴.乱,守城将士全部阵亡,他亲眼看着?卿卿去收敛尸骨,他怎么又活过来了?
“废物!”裴戍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屑道:“你说你喜欢宋翘翘,却每日都从不同娘子身上醒来。你说你喜欢她,却为了活命将她献给本君。你就是这?么喜欢的?”
他眉梢皆是冷意,嘲讽道:“你们九华巷的郎君当真是虚伪又可笑!”
听到本君两个字,崔忱一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位君上,就是当年那个守城的士兵啊.....
他仰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明月高悬,周遭星辰黯淡无光,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新?君会?对卿卿那般上心,怪不得?卿卿说喜欢新?君。
他闭上眼,任由裴戍踩在自己胸口,冷风一吹,喉间一阵痒意袭来,他胸膛起伏,咳嗽不止。
宋初姀拽了拽裴戍的袖子,示意他将人松开。
裴戍瞥了她一眼,冷着?脸收回脚,却对崔忱道:“本君打仗时,曾在草原上看到两个雄狮子为了求偶拼得?你死我活,其中一只不敌,被咬了半死,从此就再也不敢出现在那片草原。”
他将冷刀收进刀鞘,警告道:“本君留你在建康已?经是仁至义尽,下?次若是再出现在她面前,就别怪本君无情。”
宋初姀从他身后探出头,微微咬唇,低声道:“我曾给过厌儿一块玉,若是卖了能补贴许久的家用。”
话音刚落,身前男人便冷哼一声,将她按回身后。
这?次宋初姀没反抗,乖乖躲在他身后没再出来。
裴戍翻身上马,不由分说将少?女抱进怀里?,动作粗鲁得?活像是下?山抢小?娘子的土匪。
他拍了拍她细腰,示意她坐好,随后握紧缰绳向皇城走。
男人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冷风吹透,宋初姀被冻得?瑟缩一下?,下?意识往前移了移,却被男人又按了回去。
他胳膊牢牢禁锢住她的细腰,冷声道:“别乱动,这?匹马性子烈,小?心被甩出去。”
听他这?么说,宋初姀当即不敢乱动。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微微仰头,看着?他冷硬的五官,眸子越来越亮,小?声道:“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不是最快也要半个月吗,当真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吗?
裴戍不语,双腿压着?她裙摆,防止被风掀起,勒紧缰绳加快回去的速度。
见?他不说话,宋初姀薄唇轻抿,有些?不太高兴。
第50章
战马脚程快, 刑部到皇城只用了半柱香不到。
裴戍翻身下马,强劲有力的手臂托着少女细腰将她抱下来,才将缰绳交给等候在一旁的侍卫。
两人贴得太久, 裴戍身上那点寒意早就被怀中的温香软玉给暖化了?。
宋初姀窝在他怀里微微眯眼, 悄悄打了?个哈欠。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 清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朦胧月色。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宋初姀不能睡,也不想和?抱着她的男人说话,索性将手撑在他肩膀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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