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这番话?说的不可谓是有水平。寥寥数语,不但?说明了她玲珑阁没有剽窃别人的创意,反而将矛头指向了杨记绣坊。
首先,这人物形象出自玲珑阁,你杨记绣坊用,便是剽窃。其次,你杨记绣坊推出的新品用了这形象也就罢了,为何绣样儿的相似度会和玲珑阁的那么高,而且还先玲珑阁一日推出,这不明摆着其中有鬼吗?
果然,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听了乔月的话?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杨记绣坊推出的新品,样式居然和玲珑阁一模一样,这其中怕不是有鬼?”
“这你都不明白,很显然就是杨记绣坊贼喊捉贼,早一步偷了人家的创意,又抢在人家前头推出新品,现在又报官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相信,这新品是出自他杨记绣坊的。”
“而且还能?趁机给?玲珑阁抹黑,一举两得。”
“嗯,估计就是这样,听着像是杨显能?做出来?的事儿。”
一行人的口径是出奇的一致,这都仰赖于杨显平日里看不起穷苦人,杨记绣坊店大欺客,欺善怕恶。
公堂里头,杨显听着众人的话?,气得脸都绿了。尤其是乔月,他竟不知道,这小?贱人一张嘴竟然如此厉害。
杨显偏头,狠狠地瞪了赵母一眼。
要不是这小?贱人,他杨记这段时日生意怎么会那么差,他又怎会出此下?策,冒着风险,还被人指指点点。
“乔月姑娘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是我杨记绣坊偷了你们的设计图?”杨显黑着脸问。
“难道不是吗?”乔月反问道:“这张绣样样品,我是上个月二?十八日给?的陈娘子,而你杨记绣坊却是本月三?日推出的新品,而且样式与我玲珑阁的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我还不能?有这样的猜测了?”
说完,乔月转头看向陆谨,恭敬道:“大人,还请大人明察,还我玲珑阁公道。”
陆谨之前就查看过,知道两家新推出的绣品样式只有略微的差别,其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一模一样,而且玲珑阁也确实先前就来?官府备过案了,如此,乔月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杨显,对于玲珑阁的控诉,你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大人,该辩驳的话?,我先前已经说过了。”杨显不慌不忙的说:“这几幅新品绣样儿,全都出自我杨记绣坊画师李宾之手。不仅如此,就连玲珑阁已经备过案的人物形象,也是出自我杨记绣坊,这赵李氏,便是我的证人。大人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她。”
第44章 chapter44对簿公堂
此?话?一出,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有?觉得杨显脸皮厚的,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还要垂死挣扎的,也有?觉得这就?是一摊子烂账, 两家你咬我我要你,其实都说不清楚。
而乔月听到这儿, 似乎也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不假,赵母来这儿就?是做伪证的。
果然, 她听见陆县令开口问了, “赵李氏, 杨显说你能够证明这人物形象以及绣样儿是出自杨记绣坊, 可是如实。”
威严的声?音,让赵母跟着一哆嗦, 霎时心虚地有?些不敢说话?。她转头看向杨显, 可杨显根本就?不看她,想着他们之前商量好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大人,确实如此?。”
事情跟乔月猜的大差不差, 赵母说起了杨记绣坊的前身是桑氏绣坊, 也就?是乔月她爹开的绣坊。她爹患疾病去世后,将女儿以及绣坊都嘱托给?了赵家,只是他们一介贫民,那里会做生意, 最后经营不善, 就?只能倒闭, 估价卖给?了杨显。
而连带的,是桑记绣坊里头所有?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一些绣样儿以及新奇的人物模板。
赵母这话?意思很明显,既然她是连带桑氏绣坊的所有?东西?都卖给?了杨显,那里头的一切就?都是杨显的。哪怕乔月早就?知晓,但如今也算是擅自挪用。
一番话?听得众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那如果这样的话?,乔月就?不是剽窃人家的创意,而是直接侵犯了人家的权益。
“没想到竟是这样?”
“就?是,原以为玲珑阁占理?,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而杨显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大人,赵李氏所言,绝对?句句属实。之前玲珑阁推出新品,我在得知画师是桑乔月时,也着实震惊了一番。但后来知晓她嫁了人,且对?方家里极为贫寒时,我便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绣样儿嘛,不同的店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怎奈,我看她是女子可怜她,可她却?联合玲珑阁,变本加厉地对?付我,不但频繁推出新品以此?牟利,甚至还搞出了什么专利,直接阻断了我杨记的后路。
我也是实在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打算推出新品,为我杨记绣坊正?名,可谁知第二日,玲珑阁就?仿了我的东西?,还以她们推出这一类绣样儿早为名目,鼓动别人去我杨记绣坊闹。大人,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杨显这番话?说的真可谓是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自己一番好意,却?被?人如此?利用,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也就?只有?陈娘子她们知道,他这话?说的有?多假。
抛开其他不说,就?光是鼓动别人去杨记绣坊闹这件事,就?是无稽之谈。昨日她一天都在绣楼盯着,只知道杨记上了新品,至于新品什么样儿,她连见都没见过。
要不是今早有?客人指出她们新推出的绣品和杨记的一模一样,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但如今杨显找了赵李氏这个老妪婆作伪证,把这设计弄成了先前桑记的遗留,这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娘子有?些担忧地看向乔月,而乔月只是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她自有?办法。
“桑乔月,对?于杨显与赵李氏所言,你?可认同?”说实话?,听了二人各执一词的说词后,陆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决定再看看。
“大人,”乔月目光坚定地看向他,“对?于赵李氏所言,民妇承认,这杨记绣坊,之前确实是我桑家的产业,只是杨东家所说的我窃取创意,侵犯杨记绣坊的利益一事,民妇确实不敢苟同。民妇还有?几句话?要问杨东家,还请大人应允。”
比起赵李氏和李宾的拘谨与怯懦,乔月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陆谨着实有?些欣赏,而且他也想看看她能问出什么样的话?来,便准了她,“允。”
闻言,乔月看向一旁的杨显,铿锵有?力?的发问,“敢问杨东家,你?说这绣样是你?杨记绣坊所绘,那不知出自谁之手?”
“自然我杨记绣坊第一画师李宾李画师之手。”杨显态度十分傲慢,显然是吃准了乔月必定会输。
而乔月问他,也并不是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只是想把话?题引到跪在杨显身后的李宾身上。既然他这么配合,那乔月也不必在跟他废话?,眼神直接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李宾。
“想来这位就?是杨记绣坊的第一画师,李宾李画师了?”她问。
“是,”没想到乔月会忽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李宾一时有?些紧张,尤其是对?上乔月那双澄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时,那种能看透人心的感觉,着实让他心虚不已。
磕磕巴巴道:“正?,正?是在下。”
“好,那我想问问李画师,既然你?说这绣样儿设计是你?所绘,那不知李画师是何时开始动笔的。”
“三,三个月前。”李宾说。
“三个月?”乔月拧眉,“三个月时间,李画师就?为完成这么点儿设计?”
“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白乔月是想对?李宾发难,杨显立刻抢回?了话?头,“这设计,乃是李画师对?着曾经桑氏遗留下来的底稿,一点一点,辛辛苦苦所绘制的。历时三月,可见其用心,但你?不废吹灰之力?剽窃了去,如今却?又出言嘲讽羞辱,实在可恶。”
说完他双手抱拳看向陆县令,“大人,此?举实在可恶,还请大人早下决断,还我杨记绣坊公道。”
如今他人证也有?,物证嘛,这提前玲珑阁一天推出的绣品便是物证,而反观玲珑阁,除了口头之言,可是一点儿证据都拿不出来。
按说人证物证已经有?了,但面?对?杨显的请求,陆谨却?总觉得其中蹊跷,就?旁的不说,就?乔月身上这股子正?气凛然的气度,就?让他觉得她不像是能干出这件事的人。
当然了,断案讲求的是证据,而不是自己觉得,要是玲珑阁再拿不出来有?利的证据,恐怕……
乔月看着陆县令的迟疑以及杨显的小人得志,心知如果自己再不出招,怕是真的找补不回?来了。
既然杨显怕她和李宾纠缠,那她就?偏不合他的意。
这盘棋,虽是杨显布的局,但局面?,却?并不是受他控制的。
“大人,民妇知道此?案现下很难定夺,不若这样吧,既然之前李画师对?着原稿琢磨了三个多月,那想来对?这一类画的绘画技巧也是掌握的炉火纯青,否则他也不敢笃定那绣品的设计是出自他之手。既然我们都各执一词,觉得这设计出自各自之手,那不若就?比试一番,大人看完了再坐定夺也不迟。”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画风,哪怕是同一个物体,不同性格的人画出来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
乔月知道李宾敢在公堂上承认这设计是出自他之手,想必是已经偷偷模仿过她的画风了。
可这么短的时间,哪怕他再厉害,模仿到的也就?只是皮毛,但凡重新换个东西?画,他指定露馅。
对?于乔月的提议,陆县令觉得极好,画画如写字。所谓字如其人,画画也一样,只要两人各画一幅,与之前的设计做对?比,那这设计是出自谁人之手,自然是一目了然。
“好,”陆县令大手一挥,“李宾,玲珑阁的画师有?意和你?比试,你?可愿意?”
“草,草民……”李宾紧张的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个冒牌货,若是真要比试,那指定就?露馅了。
可不比 那不就?是心虚吗?
就?在李宾磕磕巴巴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杨显说话?了,“既然沈娘子都这么说了,李画师,那你?不妨就?比试一番。”
杨显趁机给?李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放心比试,他自有?办法。
有?杨显兜底,李宾也不怕了,当即便应下了。
在公堂上比试画画,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只见衙役搬来了两张桌子,上头纸墨笔砚准备的齐全。
看着那软趴趴的毛笔,乔月可犯了难,她在家作画一向是用炭笔的,只是今日换了衣服走得急,炭笔就?落在家里了。
不过很快,乔月就?找到方法解决了这一难题。
“陈娘子,你?身上可带了眉笔?”乔月问。
因着之前陈娘子说着眉笔好用,而且又携带方便,她平日里绣坊绣楼两边跑,又时在哪里小憩一会儿,妆花了都没法儿补,现在好了,有?了乔月给?的眉笔,随时放在荷包里,随用随取。
“带了,你?要这个干什么?”陈娘子疑惑,但也是一边问,一边从袖口掏出荷包来,拿出眉笔给?递给?乔月。
“大人,民妇不习惯用毛笔作画,用这个代替可否?”乔月问。
“画画的器具而已,自然是可以的。”陆县令说。
“那还请大人定一个题目。”乔月说。
“题目……”陆县令捋着八字胡,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在公堂上作画,那不若就?画一画这公堂吧。”
这题目出的范围可就?广了,毕竟这公堂上,有?县令,有?衙役,有?看客,还有?她们这些人。
李宾原本该紧张呢,一听这个题目,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只要他不和乔月画一样的景,那到时候,他就?可以以景致不同的名义蒙混过关。
乔月时刻注意着李宾,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自然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尤其是他眼中一晃而过的精光,让她知道这人指定是想耍小聪明。
这她怎么允许。
“大人,只画公堂范围太广,若是两人所画之景不同,怕是难以评判。”
“是吗,”陆县令想了想,倒还真是这个理?,沉默了几息,他说,“既如此?,那不若就?画本官吧。”
画县令,这个题目这可就?有?些难为人了。
要知道这县令乃是一县的父母官,这要是画不好得罪了他……
李宾心里有?些犯怵,不禁开始埋怨乔月。
但乔月来自现代,对?于所谓的父母官虽然敬重但却?并不怕,而且像陆谨这样的中年老头,其实是最好画的。
两柱香的时间,乔月就?已经画了个大概,q版的县令坐在公堂之上,圆脑袋,大眼睛,八字须,戴着乌纱帽,着官袍,那怒目圆睁的模样,着实与县令像了十成十。
而反观一旁的李宾,拿着毛笔跟绣花似的,看一眼县令画一下,有?时也不知在思索什么,颤颤巍巍的,久久不敢下笔。
公堂上静的出奇,外头一群人都伸长脖子往里头看,可奈何桌子离得太远,他们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要作画,陆县令就?先让陈娘子和杨显他们起身了,陈娘子在乔月提出作画开始,就?已经是一副好暇以整看戏的表情了,所以站在一旁时,她就?一直在看着杨显。
她到要看看,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到时候,他该如何收场。
约么有?是漫长的两柱香时间,漫长到乔月闲来无事,将外头听公堂的人也画了进去,一个个侧着身子听县令断案,耳朵画得极大,看起来十分可爱。
而这时,李宾也总算是画完了,县令着人撤掉了桌子,将之前的证物刺绣拿了上来。
这也是乔月第一次看见杨记的新品刺绣,就?像吴江说的,不能说是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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