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飞从善如流地喊人:“狼叔。”
“诶!”狼叔欢喜地应了,上下掏了全身十来个兜,总算是掏出了一块儿糖,一股脑地要塞在章飞手中,哄道:“长得多好看的小孩儿,来,吃糖。”
狼叔刚刚呸了一手,又抹了油头油嘴,还拿这手给她糖,章飞头皮发麻,盈盈笑着,不知使了何种手段,便又把这糖推回到狼叔自个儿口中了。
“侄女大了,不吃糖了。”
颜龙还是乐乐呵呵地模样,不过眼瞅着是渐渐回了魂了,口条也顺溜了许多,绯红的苹果肌喜庆的鼓囊着,含笑道:“大侄女今天来寻师叔有何事啊?”
旁边的狼叔嚼着块糖睁着眼睛睡着了,章飞纠结了一会儿,见酒馆里清醒的只剩颜龙和自己,磕磕巴巴地把自己这几日心中想的关于章缺角的问题都给提了。
“哦,你是在意这个啊。”颜龙听了这番话,眼中更是明亮了,“章飞啊,师叔看着你长大,又看着你把章缺角拉扯大,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又怕你伤心。”
“师叔你说,我不伤心,我,这些日子早已做好准备了。”
“是吗?”颜龙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大侄女,章缺角到底是条龙,他与我们这些小妖都不同,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十万大山,有他自己命运。”
章飞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嘴角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但她仍假装轻松地说道:“是啊,缺角他很好,他只是长大了,要离开家了。”
她早已在心中反复咀嚼了无数次这件事,却始终无法真正面对,只有借着师叔的口说出来。
颜龙哪里看不住章飞的不舍,只做不知,安慰道:“孩子,你能养大一条龙,已是最为了不起的事情了,旁的事情再不要多想。”
章飞颔首,借着这个动作轻轻揉了揉眼睛,抬头时又是笑盈盈地,她问道:“除了这个,师叔,最近外头有什么关于龙的新消息吗?”
“啊,你来的正巧,还真有,是你狼叔带来的,东海龙王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外头正在传龙王出了什么事,说他消失了。”
“东海龙王消失了?”
“嗯,说是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出来主持祭祀,上一回都是太子出的面。”
东海、龙王,这两个词都离章飞的生活太过遥远,这个生活在偏远大山中的小妖怪并不能真正理解这个消息其中的包含的深意。章飞只是像往常一样,想要收集所有有关于龙的一切,想要更好的了解她的章缺角。
因此她只是稍微沉思了一会儿,便起身与师叔道了别。
她走之后,睁着眼睛睡觉的狼叔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好奇地看向颜龙道:“十万大山这儿还有龙?”
颜龙睡意昏昏,没有留意好友眼中闪烁的探究,随意地挥手道:“嗐,不过是蛟龙罢了,从小便被斩了一只角,比不得那真正的东海龙族。”
章飞此前,每隔一旬,便要来探望师叔,顺便问问师叔外头的世界有没有关于龙的新鲜消息。
颜龙曾经笑话她,说章飞便是知晓了这些,又有何用,她从未出过十万大山,只见过一条龙。
可仍是拗不过她的执拗,颜龙也只得作罢,从那时起,只要有外头来的妖怪,便要问一问可有龙的消息?
关于龙的消息断断续续地来到十万大山,世上的龙,并不止一种,虬龙、蛟龙、角龙,各有不同,又以角龙为尊。
颜龙说,章缺角既然已经少了一只角,便不可再为完全的角龙了,应该更为接近无角的蛟龙。
章飞嘴上应承,心中却始终认为章缺角即便少了一只角,也仍是最厉害的角龙。
可若他是那样厉害的生灵,他们之间,就终将有一别。
章飞垂头丧气地走在林中,因为心情低落,甚至没有注意身后有妖悄悄地跟了上来。
“章飞!”
那小妖见自己跟了许久,仍不见章飞回头,有些焦急地叫住了她。
章飞一愣,此时她已经快要走回自己居住的小山谷了,若不是相熟的妖怪们,少有接近其他妖怪的巢穴的,若是脾气好的妖怪,不过是将入侵者赶走,碰上脾气暴躁的,打个你死我活也是有的。
谁会在自己的巢穴旁叫住自己?
回头一看,却不是陌生人,是常年在颜龙酒馆帮衬的孤儿小狐妖旦己。
狐妖从来都是以好颜色著称,但是旦己却是一张容长脸,小时候脸上还长着些小疙瘩,瘦长个,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地,像是能被风吹走一般。
章无毛私下跟章飞讲,觉得旦己像条苦瓜。
想到章无毛的刻薄言辞,再看到面前这个追得满头大汗,活像根长面条一样狐狸精,又见他脸上的疙瘩总是影影倬倬要冒出来似得,实在很像苦瓜,章飞不由得露出来一个微笑:“什么事啊,旦己。”
“是这样的,颜老板介绍,我上回跟着狼叔出了一趟远门,去了凡人的小镇,在镇上看到了这个。”
旦己从怀中掏出一只黑白相见的陶塑,乍一看像只肥鸭子,他却说这是只鹤,不分由说地塞给了章飞。
狐妖也是灵活的妖怪,章飞想要故技重施,却屡屡被他挡了回去,只得捏着鼻子收下了那只黑白肥鸭子陶塑。
旦己喜得没边,生怕章飞反悔又把泥塑还给他,一溜烟儿地左右扭动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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