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步往回看,下一秒,一道人影扑进他的怀里,梁招月紧紧地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说:“晚上我等你回来,不论多晚我都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周云川低头,只见她眼睫轻颤着,似乎怕极了他拒绝,半晌,他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种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他说:“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梁招月也不再好意思抱着他,松开手。
周云川没急着离开,仿佛要说点什么,可等了好一会,他没什么动静,最后,倒是等来他转身搭乘电梯下楼。梁招月站在玄关处等到电梯上的数字停在了“1”,她才回客厅收拾行李箱。
她的东西不算多,没一会就收拾好了,出来倒水时,见到周云川的两个行李箱孤零零放在客厅,她一边喝水一边揣度,末了,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月亮:我能收拾你的行李箱吗?】
周云川收到这条信息时,刚走进会议室,秘书在调试ppt,他想了下,打字回复。
徐明恒看到这一幕,划着椅子凑到他身旁,笑话他:“难得见你开会还带手机进来,看来这是打破原则到底了。”
周云川没做理睬,回完消息将手机静音搁在一旁。
徐明恒阴阳怪气地说:“老男人谈恋爱是这样的,黏黏糊糊。”
周云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徐明恒掩嘴咳嗽,小声说:“得,我这孤家寡人就不自讨没趣了。”
他滑着电脑椅溜回原位。
十点一到,会议准时开始,并购部的总经理就奥方科技收购环视科技这一项目的最新进展做报告,周云川听了一会,看向一旁的手机,指尖在文件夹表面轻点了一会,半晌,他手指停下,拿起文件夹盖在了手机上。
他的动作很轻,全然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是公司一把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时刻关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一众下属揣测。比如此刻,他竟然拿起文件夹将手机挡住,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颇有种掩饰的意味。
像是手机那边有什么东西蛊惑他,而他又不想受惑,只好拿东西挡住,以此割断那层诱惑。
会议室的人默默看着,各有猜测,只有徐明恒心如明镜,托着下巴看戏。
消息发出去没一会,梁招月这边就收到了回复。
【yz:你随意。】
她低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些会,嘴角不自觉扬起,摸了摸脖子,梁招月打字回复,要发出去时,看上左上角的时间,知道他这会在开会,不会查看消息。她便删掉那段字,摁熄手机屏幕搁在一边的桌上,然后着手整理他的行李箱。
周云川的行李箱收拾得很是讲究,东西分门别类地放置,边上的网格带放了一张说明书,专门标明了每个位置放置的东西。
难怪他让自己随意整理。
梁招月按照那张说明书将他行李箱的东西翻出来,一番整理过后,她重点查看了箱子里的药物,将快过期的那些挑出来,换上家里备用的。
至于那个放有工作资料的行李箱,梁招月很有分寸没去碰。两人的关系是有所发展,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这绝不是她能越界的部分,这点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她用干净的毛巾将箱子表面的灰尘擦干净,拉到周云川常用的那间书房,等着他晚上回来自己整理。
这期间,她不可避免要进入他的房间和书房。
到底是私人空间,梁招月没敢多留也没敢多看,放下东西即刻离开。合上门时,她只有一个想法,不论是休息的卧室,还是工作的房间,果然和她猜想中的没什么区别。
无不充斥着一股冷淡风。
很符合她对他的一贯认知。
忙完时已临近中午,周姨上门做饭,有段时间没见了,周姨一见到她就直说她瘦了,要好好补补。梁招月知道上一辈的人吃过苦,对吃的极其看重,觉得人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是首要,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周姨忙活,偶尔搭把手。
过了会,见周姨炖骨头汤要给她煲粥喝,梁招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周姨,周……云川他是不是挺会做饭的?”
周姨加了水,盖上盖子,开始调火候,听到这话,笑道:“他不会做饭,小时候有次说要下厨给他妈妈做生日面,差点把厨房烧了,从那以后,家里就不给他进厨房了。”
是吗?
梁招月想到离开费城那晚,周云川做的那顿堪比五星级水准的大餐,难道那晚是她的错觉?可她那会就待在客厅,家里除了她和周云川,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梁招月说:“那以前您没来这边给他做饭,他自己怎么解决的?”
周姨叹了声气:“以前他就没怎么待在家一心就知道工作,一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出差,住酒店的时间都比住家里的时间长。说起来,还是你们结婚后,他回家住的次数多了,你们奶奶就是怕你们平时工作学习忙,家里来不及开火吃外卖,才特地让我过来给你们做饭。”
听这意思,柳依棠也不知道周云川会做菜。
梁招月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周姨说:“云川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要不是……”她叹了声气,像是意识到不好讨论周家人的事,尴尬地笑了下,说,“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云川结婚了,你们也相处得不错,他奶奶总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梁招月能猜出那戛然而止的内容,多半是和周云川的父母相关。
既然周云川不说,家里相关人员也都避而不谈。她想,反正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都是向前看的,日子也是往前走的,与其和过去计较,倒不如好好计划将来的生活。
她看着灶台的红蓝色火苗,说:“周姨,晚上云川他要回来吃,到时你做饭的时候我能给你打下手吗?”
“孩子这可使不得,”周姨说,“你才刚回来,会不会太累了?不是还有什么倒时差。”
“没事的,我在飞机上睡得挺多的,下午眯一会就行了。”
周姨笑着拆穿她:“是想借机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吧?”
这确实是梁招月的目的,她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挽住周姨的手臂,说:“晚上就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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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招月在厨艺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水平也就仅限于煎个荷包蛋、泡个泡面,用爷爷的话来说饿不死就行。
那会周围的邻居知道她不会做饭都苦口婆心地劝她多多少少学一点,不然将来嫁人了会被婆家嫌弃,说是没人教养的孩子。
爷爷倒是心态平衡,让她专注学习就好,不会做饭还不简单,大不了将来都在外面餐馆解决。
回头想想,爷爷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骨子里的思想却极为开明。从不用那些老旧的思想来框住她,他老人家对她最大的期望不过是,努力读书,以此来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人生路。
现在,梁招月不至于因为周云川就要开始学习怎么做菜。
她喜欢他,愿意因为这份喜欢而在情感上和他低头,但那种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想法倒不在她的认知内。
她最多是想通过周姨了解他更深层次的饮食喜好,以后如果在外边用餐,她好投其所好,不至于踩雷。
只是晚上周姨要做的一道菜还是让她实际有参与的地方。
周云川爱喝鱼汤,尤其是那种炖得跟牛奶似的鱼汤,周姨怕腥又为了提鲜,于是采用荷包蛋来做其中一味汤底。
其他不行,煎荷包蛋梁招月还是拿手的。
想到周云川回国前给她做了桌丰盛的晚餐,她回报一个荷包蛋也算过得去。
荷包蛋被她煎得跟个枕头似的,周姨忍住笑:“还行。”
梁招月松了口气:“那我放到汤锅里?”
她拿铲子的动作实在不熟练,周姨也不难为她了,说:“你今晚的参与感够了,去看书吧,待会好了我叫你。”
梁招月犹豫:“没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吗?”
周姨指了指岛台上的手机,笑着说:“刚才不都是记得差不多了?”
周云川的所有喜好,梁招月都用手机备忘录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她说:“那我去客厅看书,您要有搭把手的地方尽管叫我。”
梁招月确实还有许多书要看。
cfa考试、毕业论文和正在参与的奥方科技收购案,这些将是她毕业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件件都关乎她能否如期毕业,以及毕业之后的去处。在前途面前,她实在不敢懈怠,攒足了十二分的精力对待。
忙时,时间匆匆流逝,刷完最后一道题目,梁招月存档退出界面,继而打开一篇综述,刚浏览完摘要,手机响了,是余淼来电,接起的时候她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八点了,而周云川没有归家的意思。
余淼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收到你消息时我在忙工作,后来想给你打,我又实在困,只好醒来给你打了。”
梁招月不免心疼:“你不是才实习,就这么忙了吗?”
“你实习那会不也是连续一个月熬到夜里三点才关电脑?”
“好吧,你自己注意身体。”
余淼嗯了声,突然话锋一转,说:“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梁招月吓一跳,说:“没有吧?”
“你还想瞒我,”余淼说得很生气,“昨天我妈打电话回国,从邻居那里知道了你家里老房子的事。你也真是的,那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风声不漏,这次要不是我妈和邻居聊起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们了?”
梁招月走到落地窗前,说:“都解决了,你别担心。”
余淼仍是生气:“你爸妈也真的是不干人事,以前不负责任就算了,怎么这时候还想从你身上捞钱,哪来的脸。”
知道她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梁招月安抚道:“都过去了,那房子的问题也都解决了,以后我留在北城,和他们也不会联系,你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身体。”
那边沉默了会,余淼问:“所以那时是他帮了你,你才答应和他结婚?”
为了不让余淼担心,梁招月对协议结婚的原因只说了一半,只说周云川是为了应付长辈,隐瞒了老房子一事。
如今倒是不得不全盘托出了,她嗯了声:“那天我爸妈来北城找我,他恰好也在那家餐厅就听到了。”
“唉,”余淼又叹了声气,“这算是有缘还是没缘呢?”
梁招月笑着下结论:“有缘,我们互相帮忙彼此解决问题,说起来我还是赚了的,方方面面都是赚的。”
“你这傻子。”
说话间,门口传来声音,周姨在厨房听到动静,走出来查探情况,见是周云川回来了,她笑着说:“回来了?招月那孩子可等苦了。”
听到这话,梁招月很是尴尬,周姨怎么什么都说,还说得特别夸张。
电话那端的余淼也听到动静了,说:“心上人回来了?”
她看向门口,周云川正把脱下的西装外套往架子上挂,她说:“他刚下班。”
“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下次遇到什么事,别怕什么麻烦,及时给我打电话,要是再让我知道你遇到困难竟然不第一时间联系我,小心我杀回国折腾你。”
“嗯嗯,知道了,等会我把所有软件的第一紧急联系人全部设置成你。”
余淼在那端笑道:“听你这意思我这地位是挺高的,但是先免了,天高皇帝远的,你先设置成别人,等我回国了再换成我也不迟。”
结束通话,梁招月将手机和ipad搁在茶几上,朝盥洗室走去。
周云川在洗脸,他睁开眼,通过镜子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梁招月,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欢喜可见。
对视片刻,他将毛巾拧干放在架子上,转过身,正要抬眼,一张纸巾进入视野,视线顺着纸巾往前,是一只细白匀瘦的手,再往上,是一张期期艾艾的脸。
都说无事不献殷勤,可眼下,周云川想到这句话只想笑。
或许旁人做这种事是恭维是有所求,然而这种事落在梁招月身上,只剩下了一种单纯的喜欢。
从她来曼哈顿找他的那晚,从她说出那句——我更想要的是抓住现在,她对他的喜欢就不再是遮遮掩掩,反而是找准时机地表达。
他不禁嘲笑自己。
这段关系注定不能长久,而他何德何能可以获得她的偏爱。
他接过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问:“周姨说你今晚亲自下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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