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睦长乐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她的怒气,继续往下问。
“八年有余。”小姑娘咬牙切齿地尖嚷道:“所以我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官爷!避你是不是安国公的心腹。”
“八年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后,睦长乐迅速地在脑海里翻找着曾经听过、见过的人事物。
他这个出身苍龙堡的侠客之所以能易容成安国公在宫里来去,可不只是因为拥有绝佳的易容本事而已。
他过目不忘的功力与连京城的当红戏子都要自愧弗如的演技,才是辅助他易容为安国公的最好利器。
现在,有了小姑娘这个“八年前”与“贪赃枉法”还有“抄家”等等几个重要的关键词,他就能从记忆里寻出最有可能的人选。
毕竟要让皇上下令抄家,必然是犯了相当大的过错,而在那之中,符合小姑娘所说的条件的人,应该就只有
倏地,睦长乐自座椅上起身,往被绑住双手的小姑娘步近。
他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范,无视她的大声抗议,将她的衣袖直接拉盲同。
白嫩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调,本该是诱人心神,但在她的手臂上,却有个明显叶片状胎记。
“果然!”睦长乐最自傲的是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于这个胎记,他认得的。
在八年前,有位杜姓小辟被抄家,他的夫人和女儿也被列为罪人,并处以流放之刑,由于这类事情,宫里都有详细的纪录,包括样貌、特徵等,都会被以画像的形式记下来,避免弄错人,所以长年出入宫中的睦长乐也看过不少纪录。
他记得那杜姓小辟的女儿,虽然年纪小,样子跟眼前的小姑娘有些出入,可若与杜夫人相比,小姑娘却又显得神似了最重要的是,这枚叶形胎记很少见,所以小姑娘的身世,应该就是
“你是杜予风的女儿?”
这个名字一出口,霎时惹来小姑娘的震惊表情。
“你怎么”她什么也没说,为何这男人却能猜出她的身分?
看着她的嫩红软唇张张阖阖,半天说不出话来,睦长乐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为近十年来,京城这儿被皇上下令抄家,然后又被流放边疆的人,只有两家。”睦长乐温着嗓音道出了自己的推测“但是,其中只有杜家有年劝女儿,所以我才这么猜测。”
“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爹的事”小姑娘咬着唇瓣,像要咬出血来似的用力使劲,她微蹙眉心,眸子半眯,看似冒火,可事实上,声调却是有些颤抖的。
“我记得的,而且,你也记得,不是吗?”睦长乐松了口气,却也在同时兴起了一股不舍的感觉。
看她这模样,当年她应该不到十岁的年纪。
那么小的孩子,却得承受爹娘的污名,以及双亲去世的打击,想必不好受吧?
“记得又有什么用!”死命咬牙忍住的泪水,突然从小姑娘的脸庞上滑落“我爹娘的事,我记得比谁都牢,却无法替他平反。”
已经八年了,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思念她爹娘的,但她已经无法再见到他们了,甚至无力为他们洗刷冤屈,更不能替他们将遗骨迁回京城故乡。
作为一个女儿,她除了好好活着这件事有达成她爹娘遗愿之外,没有一件事是她可以报答她爹娘的啊!
“不会没有用的,也许你觉得自己无用,但是安国公却能替你们杜家平反。”睦长乐露出淡淡笑容,安抚似的倾身向前,将她搂进了怀抱之中。
“什”小姑娘正想问清楚睦长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哪晓得他居然就对着她做出这等轻薄之举!
罢才掀她衣袖已经很过分了,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廉耻心啊?
她死命扭动身躯,无奈被缚着的她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有力臂膀。
“姑娘,其实安国公一直很想找到杜家人,希望能够帮上你们一家子,因为他也认为,你们是被冤枉的。”只是,这件事终究没能在安国公在世时达成愿望,所以安国公临终前,还曾经嘱咐过他这件事。
虽然安国公没能来得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但睦长乐对于安国公可说是相当敬佩的,因此他知道,会让安国公如此挂心的杜家人,一定有其特别之处,才会令安国公想要伸手授助。
所以暗中接替了安国公的身分后,他也不断派人四处找寻杜家人,想查清楚事情真相,可最后却只得知杜予风与其妻被流放后,双双逝世于关外,唯一的女儿则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当初着实让他沮丧了许久。
可现在,杜家的女儿竟然出现了!
既然如此,他就当成是上苍的苦心安排,让他将安国公没能达成的遗愿实现吧!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啦!你这个色鬼,快放开我!”
这男人要不是**,就是脑袋有问题,干嘛动不动就抱她啊?
“抱歉,我这是一时情难自禁。”睦长乐苦笑地松了手,只是脸上仍然不自觉地流露出牵挂之情“你的事情,安国公曾对我提过,也吩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所以见到你仍好好的活着,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一时忘情,把这个印象中应该只有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当成小丫头,下意识地想好好抱抱她、疼疼她。
可事实上,杜家女儿已经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啊!
或许是因为扮着安国公之故,因此他看待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家,总是惯于将她们视为女儿般的存在,倒忘了自己其实并不是个老人。
“你你骗人!”小姑娘近距离地瞧着睦长乐的俊雅面容,一时无法回神。
她缩了缩肩膀想往后退开,免得自己给敌人诱惑了。
就算这家伙气质再好,面皮生得再秀雅,但他还是个官爷,还是个会乱摸乱抱人的官爷!
“我知道你无法信任官爷,那么”睦长乐在心里迅速思索着如何取信小姑娘的方法,半晌,他自脖子上抽出一条细绳,将末端垂挂的一枚青色戒指递到她面前。
“干嘛?”小姑娘疑惑地瞧着在眼前摇来晃去的戒指,警戒地出声。
那是枚以龙身为环的苍龙戒指,一般富人镶着大颗珍珠或宝石的地方,它却是什么都不装饰,仅雕了姿态生动的龙首,若是戴在指头上,看来就像一条小龙盘踞在手指上一样。
“这上头雕的是苍龙。”睦长乐平静地试探着她的反应。
这苍龙戒是堡主送给他的印记,由堡内最巧手的兄弟司徒耀然打造而成,表面上看来仅是戒揩,但事实上却装入了堡内的药王解于良所炼制出来的万灵丹。
苍龙堡的威名,在京城亦是惊人,人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唯有苍龙堡侠客,才会佩带着特殊的苍龙堡兵器,或是持有特别的苍龙印记。
就不知道这个曾跟着爹娘住在京城,又曾被流放边疆的小姑娘,识货不识识货?
“苍龙又怎么了”小姑娘正想一贯地出声反驳,尾音却突然顿住。
黑澄的眼透出讶异的光彩,面对睦长乐时的不耐与憎恨目光不再,而是透露出几分惊愕与质疑。
“你难道你是”
苍龙堡三个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睦长乐已经伸出了右手食指,往她的唇瓣上贴去。
“嘘!棒墙有耳,小姑娘。”眸子微眯,睦长乐仅是勾唇迸笑,轻点了下头。
看来,小姑娘见识还算广啊!
知道他苍龙堡的特色,就能对他多几分信赖,然后好好地沟通了。
“那么,你真的是那里的人?”小姑娘见睦长乐刻意隐瞒,心里对他的信任度不由得又提升了几分,甚至配合地转了个方向问话。
当年在关外的时候,她爹娘承受不了截然不同的气候和劳累的生活,水土不服而去世,只剩下她一人,正想着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时,有个看来不起眼的放羊老头子却收留了孤苦无依的她。
那老头子待她不错,平日里也会陪她聊聊,听了她的冤屈后,还教她轻功,又告诉她,若她真有冤情,可去天涯镇的苍龙堡,找那里的侠客们帮忙,因为那些苍龙堡侠客最爱行侠仗义帮助百姓了,绝不会弃她不顾。
只不过,当年她年纪尚小,老头子告诉她的苍龙堡事蹟,她除了记着那反覆出现的苍龙堡之名,其余的几乎是当成听说书人讲故事,听了就忘了,没把它放在心上。
可她没想到老头子说的居然都是真的!她竟意外过上苍龙堡侠客了?
“是。”睦长乐乾脆地点头“我确实是那里来的。”
“那那安国公难道”这王府里的官爷,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都是群害死她爹娘的歹人,而是跟以侠义闻名的苍龙堡同一派的人马?
“安国公是站在我们那一边的。”睦长乐迸出淡淡笑意“姑娘不信宫爷,总信得过我们吧?”
“那么你们都相信我爹吗?”她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当她爹是贪官,可她知道的,她爹并不是那种人。
“你不也很相信你爹?”睦长乐怜惜地抚过她带着泪痕的颊“真相要靠调查,当年听说皇上听信了片面之词就抄了杜家,安国公当时又似乎有所困难,无法出手相助,对于此事可是感到相当懊恼。”
“可是你们依然相信我爹,是吗?”小姑娘眨了眨眼,泪水又不自觉地落rr。
“嗯!”睦长乐轻拍着她的头,像哄孩子似的吐露着温沉的声调“我们那里的人,对于贪官很敏感,对于被冤枉的好人更敏感。”
“那么你们会替我爹平反吗?”小姑娘不争气地吸吸鼻子“我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有些证据说不定已经不在了,但是我好想替我爹出一口气!告诉大家,他不是个贪官!”
“嗯!我懂的。”睦长乐再度伸出双臂,将哭蒙了眼的小姑娘搂进了臂弯里“我知道,你辛苦了。”
“呜”八年来的委屈终于得到旁人的认同,让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心里的伤痛。
她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范,直接倒进了睦长乐的怀里。
此刻她只想大声哭叫,告诉地府里的她的爹娘,让他们晓得,世上还是有人相信他们杜家的清白!
面对她的哭声,睦长乐没阻止她,也没多劝,仅是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更加使劲地抱住了她。
“想哭就哭吧!你身边应该没有人可以让你这么哭了吧?”在杜家爹娘不在的八年里,他还真不晓得这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是怎么捱过这段苦日子的?
“呜啊啊爹娘”小姑娘在听了睦长乐的回答后,哭得更加放肆了。
得到自由的双手不再推拒睦长乐的关心,却是使劲地揪住他,像是飘零的无根草,终于找到了能够依附的大地。
“爹娘晴儿好想你们睛儿好想再见到你们”小姑娘连哭带闹地勒紧了睦长乐的肩,甚至是死抓着不放,不一会儿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我相信他们也很想你的,晴儿。”睦长乐轻拍着小姑娘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浸湿着他的衣衫。
温润的嗓音吐露出沉稳的声调,再加上不时的轻拍安抚,逐渐地平抚了小姑娘释放出来的伤痛,只是在同时,睦长乐也发现,她似乎睡着了。
看来是紧绷着情绪太久了吧?
睦长乐迸出浅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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