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驰将终端切换回搜索界面,先搜索了兰卡特的当日新闻,紧接着搜索了卡斯的国家频道,头版头条都是同一个事件
网络重建。
根据新闻内容,断网波及到全国,卡斯官方紧急重建了网络,在同一时间,新闻频道将这几天缺失的报道内容全部上传新闻记者没有停止工作,他们保留记录,只是缺乏发布的平台。
战争进展出现在所有卡斯官方的门户网站上。
章驰从上到下滑动了所有主页面内容。
卡斯官方并没有就战况进行过多的补充说明偶有几条,是他们抓到战俘,以及摧毁了白银共和国的装甲车等等煽动性质大于实际分析效用的新闻报道。
没有正面战场的描述只能说明一点
他们节节败退。
为了维持士气,他们绞尽脑汁。
除此之外,新闻更多集中于对白银共和国战争罪行的描述。战争中死亡和受伤的平民人数持续上升,被炸伤炸死的儿童图片成为了置顶的第一条新闻。
图片一共三张,并列放在第一行,第一张是一个怀里抱着婴儿的小男孩,张大嘴巴在哭,灰尘布满了额头,血从他的眼角一直流到了脖子,在他的周围,还有很多倒在地上、躺在别人怀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的死人。
第二张是一个母亲抱着怀中的孩子哭泣他大概是死了。
第三张没有人。只是一根手臂。小小的,半截,断掉的幼童手臂。血液混着灰尘染满了断口,静静躺在画面中央。
排在第二的新闻是关于白银共和国在战争中对卡斯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诸如古建筑,民房,图片多是前后对比完整的建筑,以及现今的废墟。
很多图片都拍摄于兰卡特作为边境旅游城市,兰卡特遭受的袭击最为惨烈。
第三条,卡斯的士兵接受检阅并且宣誓。
面孔非常年轻,整齐划一的队形,手里拿着枪。拍照的距离很远,俯视,涵盖了半个广场。
另附两张特写镜头,眼神,以及胸章。
拍摄的时候正在落雪。
胸章在纯白的背景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
像刀锋。
求生是人的本能。
让人们丢掉本能走上战场,只需要两个引子,一是仇恨,二是荣誉。
卡斯在抢救网络。
但是当网络连接之后,他们没有立刻向公民开放网络接入权限。
他们将这几天的内容汇总,确保宣传按照他们的意图进行。
奇良发现周宇和章驰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种难看突然之间压倒了他心头无可抑制被新闻传染起来的愤怒,他有一点想问点什么,但又一时间想不出要怎么发问,于是他说“你们还好吗”
周宇好像一下就明白了他想讲什么。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奇良“怎么糟糕。”
周宇“卡斯不会投降。”
“战争会进一步扩大,他们需要更多的士兵。”周宇指着终端上正占据整个屏幕的第三条新闻,“这是前兆。”
奇良怔了一下。
很显然,在他的脑子里,尚还没有形成媒体放出来的东西超越了新闻本身要传递的内容的逻辑不过一张图片而已,还能这么“别有用心”他刚想提出一点异议,转头看见章驰的表情,突然哑了声。
她的眉头自从看完新闻之后就没有松开过。
包括在他和周宇对话期间。
她默认周宇的说法。
他一时间犯了三人成虎的毛病有了比他更多的人支持另外的看法,他于是开始怀疑起来自己才是错的一方。
周宇轻易地看出了他脸色的“多姿多彩”,他拍了拍奇良的肩膀“你还年轻,被忽悠很正常。”
奇良又看向章驰。
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她在思考。
但没有说她在思考什么。
周宇“白银共和国不愿意刹车,卡斯还要加油添火,即便没有那些虫子,这个城市也很快会成为焦土。”
“他们非要去送死。”
新闻看完,众人暂时散了。
他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尤修手里的两个终端都要拿去充电他们要做好一切的准备。
奇良站在客厅的窗子边发呆。
天还没有黑,黄昏即将来临天边是斑斓的云彩,黄的,红的,紫的,杂糅在一堆不分边界。卡斯不愧是旅游国家,自然环境好得没有话说。没有什么污染,乡村城市,一样的天,一样澄净。透过窗玻璃,能看见路雨栽下的那一棵不伦不类的“圣诞树”,路雨和陆英已经砍了第二棵树带回来,两个人吭哧吭哧地刨坑种树。
主要是陆英在刨坑。
他的双手都变形成了狗爪,跟自动削皮机一样,一点点将土层往外运送。
打完洞,奇良又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外面堆了两堆的泥土往里面送。
一种很无聊的机械运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着,就动不了了。
他必须要用一点画面感的东西剥离内心的一点思考。
那样的思考让他觉得自己比这棵树还要不伦不类。
也许投降会更好一点。
把这个城市,把卡斯让给白银共和国。他们能够活命。不用召集军队,不用入伍,不用去前线,不用年纪轻轻,就被炮火轰成一滩烂泥。
只要他们不抗争。
周宇很冷静。像个旁观者本来,他们就是旁观者。他既不站在白银共和国的一边,也不站在卡斯的一边,他只是客观的分析出来,如果选择投降,不会死那么多人。
军人,平民,即将成为军人的平民。
都可以活下来。
他是白银共和国的人,他不应该希望卡斯奋起反抗,把白银共和
国的军人杀光。
奇良抱住脑袋。
他头一次无法分清楚是非。
乱成一团,没有任何的答案。
因为他发现aheiahei
他没有站在他应该站着的任何一边。
路雨的圣诞树终于在土里生根了。陆英咔咔给树咬成了上尖下大的轮廓,丢掉的树杈子都给埋进了土里,两个人往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跑,把里头看起来能够被树承重的小玩意都往外面掏根据周宇的说法,树上挂的东西越多,树的许愿功能就会越灵。
在他们许愿完成之后,尤修刚好把饭做完。
尤修做了很多个菜。
菜很快光盘。
饭也很快光盘。
他低估了所有人在饿了这么多天之后的食欲。现在他在厨房开始下面算作饭后甜品,给所有人还没有塞满的胃溜个缝儿。
周宇将厨房的门关好,美其名曰不打扰,蹑手蹑脚走到了二楼章驰的房间。
房间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他们的伎俩。
其实大家早就吃饱了。
但他们毕竟是一群“逃犯”,不能够光明正大地当着尤修这个除了偷渡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良记录的人商量他们自己的事情。
他们信不过他。
所有人把他们需要带走的行李都带了过来检查。
没有太多的东西,也都还是他们来的时候带着的那些。
但为了保险,大家互相检查自己带着的东西。章驰带了一把枪,路雨也带枪,还有一把枪放在陆英的双肩背包,里面是还没有拆开过的他们从垃圾岛出发的时候就打包好的补充弹药。奇良价值500万的自由卡交给了章驰保管她毕竟是所有人里面武力最“充沛”的那个。从经济层面讲,这个东西是他们最有价值的财产。
如果蛇头没有办法带他们安全过境,他们很可能遇到盘查,周宇思考了所有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众人互相交换了答案他们必须知道对方的答案,以免交叉盘问的时候被人发现漏洞。
就算被卡斯国的人抓到,他们也不能够暴露自己来自垃圾岛。
尤修的面煮好了。
所有人被喊下楼吃面。
众人围坐在圆形餐桌上,一人一碗,本来就很饱了,现在更吃不下胃部已经向大脑传输过了饱腹的信号,过点了,所有人都吃得格外地慢。
除了陆英。
他永远吃得又快又多。
尤修纳闷地嘀咕了一句“我还头一次看到像你这么能吃的人。”
话音落下,众人都抬头看他。
尤修“”
陆英缓缓放下了刚刚夹起来的最后一筷子面。
陆英的食量上限很高,让他敞开来吃,能抵得过三个像他这种体型的成年人的饭量。周宇曾经教过他在外面的世界需要保持低调,本身就比较异类的人会非常敏感别人口
中提到的“他跟别人不一样”的话题。也许尤修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包括章驰在内的所有人,都疑心他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adashadash
他们不需要让尤修知道更多的秘密了。
周宇适时岔开话题电充好了没啊”
两个终端现在都放在客厅,尤修只有一个充电设备,它们需要轮流充电。尤修站起身,遥遥看了一眼放置在客厅小茶几上面的终端,充电的灯已经变绿了。
“满了。”他站起身,从餐厅走过去,将已经充好电的终端从嵌入式充电器上拿起,这是他的备用终端,比他主用终端的机形要小很多,他又放上另外一台终端,充电器是上下拉伸的款式,拉到合适的长度,尤修将终端机卡了进去,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正在充电。
忙完这一切,只用了一分钟不到。他领着备用终端又回了餐桌。
他开始翻看终端上的记录在蛇头打过电话之后,尤修在终端上写下了所有的备忘信息。
他们现在开始对明天的出发时间以及碰头地点做最后的确认。
确认完毕之后,尤修正准备收起终端,终端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又震了一下。
终端机长震,不是信息,是电话打入。
奇良离尤修最近,他直接撑过身子在屏幕上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外卖”。
奇良“外卖”
尤修“蛇头。”
奇良“”
其实不用显示,大家也都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因为这个备用终端就只有那一个联系人。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尤修按下了接听键,通话音外放。
终端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很嘈杂,有急促而粗壮的喘息声,有“咚咚”的砸门声,还有锅碗瓢盆桌子椅子碰撞在一起的“哐当”声,拿着终端的人似乎正在跑动,因为这些声音传过来的方位和远近自电话接通开始就在改变。
“明天别来了,”一个粗犷而愤怒的男声从终端里面传来,“出发时间等我通知。”
短短一句话,跟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一样,将在餐桌上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浇得透心凉。
尤修怔了一下,很快问道“怎么回事走不了吗你那边什么事”
他连珠炮式的发问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回答。
对面挂断了电话。
尤修拿着终端发呆,电话里“嘟”“嘟”“嘟”的节奏性间响好像拍到他脸上的巴掌一样,令他一瞬之间颜面无光。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都找不出一点明媚。
近乎是黑全了。
餐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比一开始,刻意摆出的安静还要安静。
很显然,蛇头遇到了紧急情况。他们明天无法行动。但问题是,随着战事的升级,离开会变得更加的困难。这又不是什么组团旅游,今天不行改明天,明天不行改后天,假期过了就等下一
个假期他们要抢时间,晚一天跑都可能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
“等通知”这几个字就好像一把挂在所有人头上悬而未决的铡刀。
也不给个痛快。
尤修重新拨打蛇头的电话。
他打了一个,两个,三个。
终于在打第五个电话的时候,电话通了。
尤修说他们需要一个准信。
对面是蛇头气急败坏的声音“没有准信儿有个傻逼把我卖了,移民局的人正在抓我。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个准信儿。”
好像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似的,听筒里传来一声遥远而清晰的枪响。
还有一声震天动地的破门声。
电话再一次挂断。
尤修“”
“不会这么巧吧”
奇良“也许真就这么巧。”
所有人都记得,在他们相遇的第一天,某人曾经在审判时为减刑供出了蛇头的信息。
尤修双手捧住大脑好像他的脑子快要掉下来一样。
他说“移民局不是都没了么”
章驰“人去楼空。”
“他们大概只是转移了。”
移民局没有停摆,他们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兢兢业业地抓人。
章驰“情况不太妙。”
奇良“哪里不太妙”
章驰“城市里很多部门都停摆了。”
奇良“呃。”
章驰“移民局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抓人。”
尤修的表情很迷惑。
周宇的表情很绝望。
“移民局在战时工作,只能说明他们的工作就是战争的一部分。现在卡斯乱成一团,没有任何人会在这种时候偷渡进卡斯。他们不是为了抓那些偷渡过来享受本国福利的人,而是阻止本国公民通过蛇头的线路转移去国外。”章驰说,“他们要杀一儆百,防止有人当逃兵。”
先抓蛇头,再抓那些妄图通过蛇头逃离兵役的适龄男性公民。
尤修“”
“那他是不是死定了”
周宇“不一定。”
尤修的眼睛一亮。
周宇“他只会被抓起来。我们才是死定了。”
尤修“”
从虫子的传染效率和路经来看,他们确实有可能比被关在监狱里面的蛇头先死。
周宇很幽怨的看着尤修。尤修缺席了章驰几人对于白虫污染程度的讨论,他没有完全明白周宇话中的含义,但他很敏锐地觉得自己再在餐桌上多待一秒,就可能被这个叫徐科克的人跳起来咬上一口因为他不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且因为搬起来的石头太大,一连砸了路过的五个人的脚。
尤修不停擦着额头冒出来的汗,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一种今天晚上有可能在睡梦中被人暗杀的不详预感。这种预感驱使着他
赶紧为自己发言“呵呵,别这么悲观嘛。说不定,蛇头过两天就能联系我们离开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
蛇头逃掉追捕,重新通知他们离境。
但在蛇头通知他们之前,他们必须要保证一件事情不发生
城里的人还没有大量被转移集中到地下掩蔽所。
章驰接过尤修的终端,她点进搜索界面,查看了所有卡斯在昨天和今天放出来的战时新闻报道。
如她所料,卡斯没有放出他们的撤离路线,也没有放出有关任何地下掩蔽所的图片和他们目前人员撤离的情况那样相当于在给敌国送靶子。
所有进入地下掩蔽所的人,大概也会被要求禁止拍照和传播信息上网。
章驰查看了兰卡特的本地论坛。
没有任何相关讨论。
她接着查看了兰卡特官方网站的政务投诉。
上面的信息很少最新的一条信息发布在三分钟之前,投诉的内容是,地下掩蔽所突然停止接收他们街道的所有有撤离需求的人员。
投诉者认为他们遭到了不公正待遇他们所在的街道属于贫困社区,而在此前,他亲眼见到地下掩蔽所的车辆转移走了一批富人区的避难者。
“收受贿赂”
一个极低的熟悉男声从耳边传来。
章驰转过身,发现周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背后,正全神贯注看着她手上握着的终端屏幕。
念完这条投诉信息的最后一句话,周宇的脸白了。
除了收受贿赂之外,拒绝转移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地下掩蔽所的人已经聚集到了某种程度至少到了白银共和国预计投放第二次传染源的门槛,于是他们重新投放了传染源。
地下掩蔽所已经有很多人发病。
卡斯注意到了这种不正常的扩散速度。
以及白银共和国地面打击的真正目的。
他们也许觉得,让人们留在地面,比进入地下更加安全。
周宇喃喃“我们算错了,传染不是等待发生,而是已经发生”
章驰握紧了终端。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他们在医院窥见的传染不是一种先兆,只是因为先看见,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样的冰山一角才是融化的开始。
那个被虫啃掉手的士兵根本没有接触到传染源。
那些虫子全都死在了塑料薄膜上。
塑料薄膜是次于人体的第二吸引源。
那个士兵是在别的地方感染的虫子,虫子的发病也许没有那么快。他被感染了,然后刚好被派出到那一家医院执行封锁命令。
他们对于塑料薄膜的了解,也许就是在地下掩蔽所。
大量的可供观察对象,才让他们发现这样巧合的“隔离”手段。
、
奇良走到了章驰身边。
他看完了投诉的所有内容。
头一回,没有大惊小怪。
大概经历了被炸到脑子,差点被白虫感染,逃跑的希望落空等等事情之后,他脑子里的弦已经绷紧得不能再绷紧,于是只能回缩。
“想开点,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就不会再糟糕了。”
他这样说。
周宇“如果你的表情不那么痛苦的话,我会更容易被你安慰到一点的。”
奇良“”
章驰缓缓说“其实,还有可能更糟糕的”
站在她背后的两人愣了一下。
章驰举起终端,指着屏幕的右上角,那里现在连四个绿圈都没有了,就一个不停旋转的空心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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