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生命河

    一
    久居山城，匆忙的劳顿之余，总有亲近水的欲望与冲动。每逢此时，我都会到汉江或堵河边走走，看自然的河流缓缓从我生命的河流里穿过，在从容平缓的波光里，我仿佛看到自己就是某一条小船上的某一个人。如果说漂泊者的形象，注定是每个人在这世间的一个定位，那么磨难与煎熬对每一个漂泊者来说看来是顺理成章了。
    就在几年前，我还算得上一个颇具典型意义的“愤青”爱憎分明，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喜怒哀乐习惯于表现在脸上，对有些人甚至针锋相对，嗤之以鼻，所谓的个性，所谓的棱角，不比任何人差。流水匆匆，岁月无痕。河边常常的驻足凝望，日渐感觉到每一条河流其实就是每一个人，或者每一条河流就是所有人的集大成者。她有生命，有个性，有方向，有追求；有阳光明媚的春日，有蓬勃灵动的夏夜，有色调饱满的秋韵，有萧瑟落寞的冬意；有风平浪静的安宁，有波翻浪涌的澎湃，有风起涛吼的狂澜，有浊浪拍岩的惊悚有时她像洒脱飘逸的伟丈夫，有时她像清丽隽秀的弱女人，有时又像活泼可爱的小婴儿，有时还像暴戾凶残的大恶魔然而河流从不因任何人的言论而改变自己内心设定的规则，她就是她，流动是她的形态，向前是她的方向，永葆青春应该是她的梦想。每时每刻，河水仿佛我们的内心，总在不断的流淌，流淌着丝绢般的细腻润滑，流淌过泥沙俱下的巉岩峭壁，流淌着我们的意志、信念，理想、希望
    河流不言，日夜不停幻化。
    河流有声，光阴静静淌泄。
    一个人的一生总有起起伏伏，生命的历练就像河水不断打磨顽石，滴水成珠，练石成玉，或是人生修练所要达到的一种境界。
    二
    我和我的父亲出生在堵河的一条支流上，我的母亲生在堵河边长在堵河边，我工作的区域境内流过堵河，至今我每天的生活用水来自堵河，所以多年来我一直视堵河为我的母亲河。前两天，我又去了堵河边。看到雄伟的黄龙大坝在堵河大峡口拦腰把堵河截断，堵河生命的历程被人为的外因改变了，可堵河依然叫堵河，只是她在大坝的上游少了跌宕起伏的率性，形成碧波万倾的高峡平湖，在大坝的下游，则变得更加婉约旖旎，恬静温柔了。我想大坝对河流的阻挠是否也像人生一次最为重大的历练，剩余的结果是否也是豁达与宽容，宁静与安祥呢？
    阳光明媚，鸟儿啁啾，美丽的蝴蝶蜜蜂已造访。远远望去，满眼的新绿，黄的迎春、红的桃花，把半山腰中黄龙滩水电厂工业生态园装扮得像个新娘。漫步樱花大道，含苞待放的樱花宛若处子，笑意盈盈地陪护你，粉的海棠、紫的玉兰正肆无忌惮地热烈怒放，含情脉脉的紫荆一丛丛闪着略显忧郁的眼神，水池里五彩的鱼儿无忧无虑地游动，小草、睡莲张着嫩绿的叶芽满心欢喜地摇晃青光，蚂蚁在龙须草中晾晒子嗣，工人师傅有条不紊地掌控着全自动化的电脑操作系统，堵河水安祥地穿越大坝四个机组，水能、电力通过电网被默默送达千家万户这是多么美好的人间四月天啊！人生的河流中，我们会遇见几多这样美丽的胜景呢？
    是的，如果遇见了，我们一定要抓住它
    三
    站在恢宏的大坝高顶，望一池悠悠的春水波光粼粼，无数闪动的星星漾满我的眼眶、脑海、心胸，多么美呀！天是纯净的蓝，几乎没有一丝杂色，河风、气流中充满了青草和花粉混合的清香甜蜜，鸟儿们欢快的追逐着，清亮的哨音从脑际上空划过，西边苍翠的青山一层一层垒起，越往远处越淡，叠加成一片水墨丹青盛开的大花瓣，花瓣里正托着一汪圣洁的碧玉，她在晓风暖阳里闪闪地跃动，她在山的花瓣、树的倒影里静静守候，她在时空的隧道里穿行，她在四台机组的动力下涅槃
    码头上泊着大大小小的客船、货轮，岸上有来来往往搭乘客船的人，还有上货卸货的搬运工，有刚下船要到镇上出售农产品的山里人。快来看看刚下船的人，他们的篮子里鲜活的鱼虾还在欢蹦乱跳，水灵灵的菜蔬还在往下滴汁液，时鲜的野菜、鱼腥草、薄荷药香扑鼻多么亲切的画面，多么熟悉的码头水湄！
    在西边，再往西边，沿着堵河的水上溯，堵河上游有一条支流——秦口河，那里就是我的家乡，家乡的河岸边也有这么多熟悉的身影与鲜活啊！童年，金子般的童年！有多少影影绰绰的旧底片在生命的河流里越洗越清，越洗越清啊！
    那河边古色古香的小镇至今还有我的亲人留居。而在水之高岗，青山翠柏中长眠着我的父亲，我的爷爷奶奶。这个清明，我没能回去看望他们，只有在这里面朝西方遥祝他们在天之灵了。
    生命的河流看似平静的暗流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原因，会勾起我们无尽的遐思与向往。
    四
    我热爱河流，热爱着水，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清”字，与水有关，它寄托着父母对我的一种理想或暗示。是的，多年来我的为人就像水一样的透明，清亮，我喜欢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做人做事，不喜欢芜杂，不喜欢旁逸斜出，不喜欢勾心斗角，靠自己的努力有尊严地活着，这或许是水给我的某种启示。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是人格的最高显示，人们都希望像水一样的灵动，却不希望像水一样的永居低处，像水一样的柔弱。人们责怪水缺少个性，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却少见到她适者生存，目标明确，勇往直前，无欲则刚的一面。“缘水而居，不耕不稼”（列子汤问）形象地展示了处于蒙昧阶段的人类选择居住场所的景象。河流不仅产生生命，也孕育和产生人类文化，人类社会文明源起于河流文化。从这里我理解了孔子为什么说“智者乐水”的道理。同时我还理解了为什么人们习惯于说，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了。有水的地方，生命才能存在。是的，我们都从水边来，河边来，河流哺育了我们，河流让我们充满了灵性，智慧。我们从河流出发，走向五湖，奔向四海，我们每一个人人生的潮涨潮落也恰如河流的运行轨迹，不仅生与河流有关，死也与河流有关，历史上更不乏成功与河流有关，失败也与河流有关的真实故事。
    我想到人类从胚胎时期就生活在羊水里，我想到藏人的水葬，我想到三国演义中关羽水淹七军的故事，我想到那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在乌江旁的英雄末路，我想到北方的干旱焦渴，我想到南水北调，我想到九八抗洪
    “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世态百相，人心叵测，时间就像河水，一去永不回头，可供我们浪费的时间实在有限，生命的紧迫与生存的焦虑，时时撞击着我们生命的河床，这几年，我越来越感到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我只想脚踏实地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很多疑问我感到自己已参透，我愿意它们在爽朗的笑声中一飘而过。
    然而在我们人生的河流中，那些刻骨铭心真正的爱，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爱人，却是我们最不容忽视的人。他们就像我生命的河流激荡出的朵朵浪花，给我温情，给我力量，给我勇气，给我信心，给我所有的未来与希望！
    美丽的堵河，从秦巴山深处悠然东去，似乎要把所有记忆和情感都带给汉江，带进长江，带到大海，生命的奔腾不止，内心的希望不绝。堵河两岸的繁荣与辉煌，在过去，在现在，更在将来
    2011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