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镇

    向往南方的城市。那个记忆中阴霾氤氲的小镇。
    16岁那年随父亲去了一趟湖北，火车从石家庄开往湖北襄樊行驶了大概20几个小时。当时正值八月，很多学校都已经开学，所以，列车上有很多或由父亲陪同，或结伴同行，或只身前往学校的学生。父亲说，如果你还上学，也应该是这样。不远处一个儿子趴在桌子上睡觉，而父亲一直在一边醒着，张望着外面。我不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只是冥冥中觉得，这应该是沉默的父爱，睡着的儿子可以懂得吗？
    我们的车票没有座位，所以一直站了一天的时间，晚上的时候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年老的父亲上车，老人把座位让给我一些，然后终于可以坐下。我喜欢老人，因为从没得到过所以奢望。他是位沉默善良的老人，我们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然后我侧着身子在座位上睡着了，我很喜欢坐车的感觉，晕眩。可是那趟旅途是最难受的一次，漫长的颠簸，疲惫不堪。
    半夜醒来实在无聊，我翻出带着的张爱玲作品集，虽然是随父亲去做生意，可我的书卷气仍旧没有被现实冲刷掉，临行前父母虽然不乐意我带书出去，认为我应该现实起来，可我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带了书，还带了我的画集暗香。还记得出门时哥哥要找书给我带着，想来，我们是一样的不知道现实的残酷。无知。氤氲的灯光下看那一个个我最最亲爱的文字，还在列车上画起了漫画，惹来周围很多人的观看。旅途颠簸，画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之后终于收笔，开始看外面的世界。
    到站，我们住在襄樊的一家铁路旅店里。那个逼仄而阴暗的阁楼，抬起头，永远的阴霾。我第一次知道了南方的小镇上真的还有人工的三轮车，那种用来载客的交通工具。这让我想起韩寒的一篇关于三轮车夫的文章。我记得一个小男孩，当时应该和我差不到大，简单褴褛的衣服，傻呵呵开朗的笑，单薄的身体载着我们在南方清晨阴暗的小道上行驶着。我不知道应该对他赋予什么样的感情，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感受到现实究竟是什么。
    南方的食物以辣为主，吃什么都要放辣子，甚至是饺子里也放辣子。薄薄的透明的饺子皮，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吃起来没有北方饺子的满口余香，毕竟是南北不同。但我喜欢那里的米线。
    南方人很瘦，我几乎没有看到一个发福的年轻人，别人说是他们吃米饭的原因，我喜欢吃米饭，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坚持只吃米饭，可我仍然很胖，喏，原因被驳回。我只能解释成水土原因了。
    我不知道是季节的原因还是什么，那里一直是阴霾的，阴霾的天空，阴霾的小路，阴霾的街头，阴霾的小吃店，阴霾的旅馆。南方的语言好像应该是温言软语，但我在那里没有感受到，说话快一些我就不知道在讲什么了。小吃店里的师傅很周到，做饭之前问我们要不要辣子。还有旅店里的老板告诉我们哪里有市场，小路旁边遇到的老人告诉我们在这里做生意不好做，我还在街头买到了糖炒栗子，吃到了棠梨。离开那坐公车时还见到了水牛，荷塘，大片大片如画中般恬静美丽的河水，还有渔民带着大斗笠划船在上面。一切是那么欣喜，忘记了带来的书，忘记了来的目的。
    这里竟然还有亲戚。我们在那里做客，楼道里完全是黑暗的，屋子里也是。我从不知道现在还有见不到太阳的房屋。他家的男主人不在家在外地做工人，女主人带着儿子过。他们家儿子刚刚考完高中，和我一样。不一样的是他坚持上学，而我，已经再也不能返回学校，那片世界上唯一的净土。他的书桌上放着蔡依琳和周杰伦的磁带，呵呵，我的jay。
    不到十天的时间我们就离开那了。无疑我是去玩了一圈，因为对于社会和现实，生意和生存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但是感谢父亲带我领略了外面的风景，外面的世界。如今的我终于知道生存所付出的代价了，每天
    在一个城市公司和宿舍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再也领略不到外面的风景。我也只能把电脑屏幕和屏保统统换成世界各地的风景，以静的状态憧憬流动的画面了。
    怀念那个南方的小镇，或是南方的每个小镇。我甚至想过要去上海过活。虽然现在的它是个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的城市，可我相信，在上海，一定还保留着古老而安详的小镇。
    那些南方阴霾氤氲的小镇，那些永远灰暗的天空，那些漆黑逼仄的弄堂，那些善良沉默的人群，那些美丽沉默的荷塘，那些渔船河水的画面，那些自由湿润的微风，忘不了，四年后的今天重新回忆来，再也忘不了。
    2007年10月10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