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去照顾别人的人,才是“完人”。李锦屏无师自通地学会照料一个小孩长大,也从这个过程中,变成一个稳重的大人。
小妹对她而言,牵扯着她的人性、理智、温情、过往……所有珍贵的一切,是她的铠甲,是收敛寒芒的剑鞘。
于是,在看见小妹残缺的身躯,一块一块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碎肉般从偷渡的船上搬运下来时,宿命般的噩梦从此找上她,再没离开。
李锦屏迅速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凭借强大的自控力,做好一切善后工作,甚至为了不触景伤情,把小妹的墓碑立在美国,让下人把家里所有有关小妹的东西都清除出去,严令禁止不许任何人提及。
她把自己从不能承受的痛苦中摘出来,却也知道,伤口捂着并不会变好,只会一点点溃烂入骨。
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独自过了这些年,直到遇到柳思南。
李锦屏无法笃定,自己是不是从柳思南身上看见了小妹的影子,也许柳思南给她第一眼的惊艳里,掺杂了某种不纯粹的东西。
柳思南和小妹并不像,一个美艳独立,一个开朗活泼,可她们两个人反馈给李锦屏的感受,却异常相似。
都让她愿意去追逐,去付出,去拥有,去保护。
去追逐小妹纯真的笑、善意的亲近,更像一种幼年时期抢夺玩具,我喜欢,我就要。
而对柳思南的追逐,更像抱团取暖。她太冷了,想汲取一点鲜活的温度,好让她有继续前行的能力,这更像一种成年人有预谋的欲望与占有。
她看见视频里的柳思南,穿着淡蓝色的花朵礼服,粉金的丝袜包裹她的双腿,她穿着以“生机”为主题的服装,平静地走到尽头,在摄像机前转身的前一秒,忽然抬眸,眼白与眼裂的夹角,顿时迸发出一缕尖锐的嘲讽。
柳思南纯粹又厌世,纯真又悲观,14岁之前的经历让她的底子始终留有一丝纯善,14岁之后的经历,却让她站在那片善意之上,又冷漠又遥远地审视人间。
这让李锦屏忍不住去探寻,去守护那种变质的纯善,甚至想再当一回“姐姐”,想要还原柳思南原本的样子。
所以她出现在那场车展,站到柳思南面前,按照精心设计过的步骤,为她一掷千金,留下她的联系方式,而后指使公司员工打电话给柳思南,说她假领学生慈善金的事情已经查实,让柳思南去公司配合调查。
那一天,柳思南穿着灰色的长款风衣,围巾包裹到眼睛底下,只露出一双安静又沉默的眼睛。
公司员工再三确认柳思南的身份,公事公办道:“柳小姐,按照我们的规定,你这种情况会纳入我们的慈善黑名单。但看在您刚满十八周岁,生活困难,且积极配合我们调查,我们会保留半年的审查期,半年后你的信息会被系统自动抹除。”
柳思南的下巴隐没在围巾里,轻轻点头道:“谢谢,我很抱歉。”
“但是如果柳小姐能返还冒领的补助金,我们也可以考虑……”员工犹豫着又说了一句,还没说完,就被柳思南打断,“我已经把钱都花完了。”
“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我手头上有宽裕的钱,就会把资金打回你们的账户,我已经筹了一笔钱,很快就能还清,”柳思南小声道,“真的很抱歉。”
员工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整理好资料就退了出去。
柳思南自己坐了一会儿,垂着眼看自己的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李锦屏抬手敲了敲门,在柳思南转头的时候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们又见面了。”
柳思南局促地站起来,李锦屏为她一掷千金后,她回去调查李锦屏的相关信息,自然也知道自己冒领的补助金来自李锦屏的公司。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柳思南“腾”一下红了脸,尴尬地视线都不知道在哪里放。
“我会和他们打招呼,不让你进黑名单,”李锦屏笑着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递给柳思南,“今天没忙工作吗?”
柳思南接过咖啡,醇厚的香味渐渐包裹住她的身躯,温热的触感也让她渐渐放松,柳思南想了想,弯眉一笑,“没有工作,最近都不用工作。”
李锦屏见她开心,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您帮我解决了很大的困难,”柳思南捧着咖啡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很感谢您。”
李锦屏说,“哦?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柳思南歪头想了想,笑道:“差不多吧,您帮我把欠债都还清了,我终于可以换个房东,搬到治安条件好很多的街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担心楼上楼下打架闹事、房东赶人啦。”
柳思南说这些的时候满满都是纯粹的开心,丝毫没有在意之前困苦的生活,好像给她一颗糖,她就愿意只去展示含着糖块的愉悦。
柳思南的身高在模特里只能算中等,胜在比例好,但毕竟是模特,比常人要高很多。
但李锦屏比她还要高一点,也许是她永远都站得优雅,捧着咖啡的时候,身躯挺直,脖颈修长,宛若在品鉴一杯美酒,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美得可以入画。
柳思南说,“您的衣服真好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美的刺绣,就算14岁之前家中富足,可她的母亲并没有这方面的喜好,比起传统改良复古的衣裳,她更喜欢去买上新的大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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