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我泡的时间够久了吗?可以出来了吗?”
站在身后的人依旧不回答,反倒是一双手忽的将他身后的墨发尽数拢起来放在左肩上,然后一块小小的手帕似的方巾就搭在了他光裸着的右肩。
“小柱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只手拿着方巾伸进木桶,沾湿了些许黑色药汤后,又重新搭上了他的肩膀,顺着光滑细腻的皮肤来回擦了两下,将露在外面没有浸泡到的地方也擦上药汤。
“哦,你方才出去就是拿方巾去了是吗?”热乎乎的药汤淋在有些微凉的肩膀上,小人儿舒服的喟叹一声。
“哈啊 ”
随后又忽的咳嗽起来。
—只同样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人儿咳嗽了好一会,才气喘吁吁的平复下来,他现在口除了有药汁的苦涩,还咳出了些腥甜味道。
“好难受呀……”祁长忆捂着胸口道,他现在感觉胸前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小柱子,你说,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为什么我每天都这么难受呀……”
在肩上擦着的方巾顿了顿。
“棠哥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每天都要喝好多药,现在还要泡药浴,我是不是,是不是……”
祁长忆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了,眼眶憋得红红的。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了,任由那双手不断的用方巾替他把药汤淋在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方巾忽的停了。
祁长忆又泡了会,才问道,“小柱子,我不想再泡了,我的头晕晕的,我可以出来了吗……”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祁长忆有些奇怪,转过头去看,后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这个小柱子,什么时候走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的……”
祁长忆自己站起身来,想要从木桶出来,可是他刚一站起身就觉得眼前晕眩的厉害,好像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气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用力扶住木桶边缘,祁长忆弯下了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头猛地涌上来一股鲜血,他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了桶里。
不知道这次又晕了多久,久到他又做了个长长的梦,这个梦异常真实清晰,甚至能听到裴争在他耳旁轻唤,“殿下,殿下……”
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的世界,祁长忆用力眨了眨眼睛,血红不仅没有退散,反而更加浓重起来。
“天……怎么是红色的……”
—只手伸到了被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醒了?”
祁长忆身子忽的僵住,随后打了个寒颤,呼吸有些破碎起来。
他慌乱的抽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用尽全力的把手抽出来,然后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结果一个踉跄就浑身无力的趴倒在了地上。
手掌心和膝盖都擦伤了,正在火辣辣的痛着,可是祁长忆浑然不觉似的,趴在地上还想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可惜尝试了几次都是又重新重重跌了回去。
刚醒来本就体虚得很,又折腾了一通后,小人儿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般,趴在地上微弱的喘息着,浑身由于害怕还在不停颤抖着。
脚步声传来,走到小人儿身边停住,随后他便被结结实实抱进了一个有些微凉的怀抱。
“要去哪?嗯?”裴争的声音从头,看见我就想逃?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打断你的腿?”
祁长忆已经虚弱的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裴争抱着他回到床上躺下。
这么久没见,小人儿仿佛更瘦了些,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赵隶棠把你带走,就养成了这幅样子?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怎么反倒让你更加没了生气。”
裴争手指在他脸庞轻轻滑过,最后停在那处略显瘦削的精巧下巴上。
“额……”祁长忆吃痛的呼出声,“痛……棠哥哥他……待我很好的……”
“待你很好?就是把你扔在这里不管,然后自己为了所谓的深明大义跑去打仗?”
裴争捏的他与自己对视,却盯着他暗淡无神的眼睛不语。
那双眼睛不该是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里面的灵动和生气怎么荡然无存了?
裴争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人儿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眼角渗出些晶莹的泪珠。
“看着我。”
祁长忆动了动眼珠,却不知裴争在哪。
“我让你看着我!”裴争声音扬了扬。
祁长忆被他的怒吼吓到,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滚落,“我…我看不到…好红…像…像血一样……”
说完小人儿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咳得眼泪更加汹涌,弓着身子深深陷进了被子,随后从他嘴边忽的涌出了—大口鲜血,尽数喷在了被子上。
那抹鲜艳的红色深深刺痛了裴争的眼,以前小人儿流血不过是身体外部的伤口,现下却是体内吐血,他不由得又想到了昨晚药浴时小人儿的那番话。
生病,难受,每天都要喝好多药……
若不是他当时被撩拨的无法再继续听下去,或许小人儿就不会晕在里面了。
裴争有些慌乱起来,手有些颤抖的伸过去把小人儿揽进怀里。
“乘风!”
乘风急忙进了营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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