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朝中是有微词的,但二皇子是太上皇亲自教导出来的。众人虽信奉立嫡立长,但也信太上皇。
后宫制衡之事已毕,容晨也不愿再掺和。
太子这小半月每次都要到福康宫,却总是醒花姑姑被拦在门外。
“醒花姑姑,太后可还好吗?”太子担心太后的身体。
从入秋转季时太子就发现不妥,如今深秋越发不好了。不愧是容晨亲自教导出来的帝王。十三岁的孩子却看的比其他人都多。
这些年他看得出父皇对太后的心思,看得出太后身体不好,看得出皇爷爷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瞒着。
阖宫上下都知道太后身体如何,却没一个人敢说。
“今日睡了一日了。”醒花叹气。
这些年,太上皇用尽办法,却还是只能到这一步。昨日还流鼻血,眼睛瞎了小半日才缓过来。
如今也没能真的看清。
“我能否进去瞧瞧?”太子对太后,比对母妃亲近些。
他从小就被母妃送进福康宫,跟着太上皇和太后。太上皇是严厉的,太后却很慈爱。总是说,小孩子要高兴些才是。
会在太上皇和父皇厉声呵斥他时,偷偷塞糖。
他可以不听皇爷爷,不听父皇母妃的话,但他不能不听太后的话。否则宫里任何人都会不高兴。
而他也舍不得让太后不高兴。这样美丽的人,就该高高兴兴的笑着。
谁叫这样的人哭,是要遭天谴的。
母妃想让他讨好皇爷爷和父皇,让他当个太子。而太后却想让他当个快乐的小孩。
只是皇家之中,只有责任和争斗,哪里有快乐可言。但他还是很喜欢太后,如今见此,心里说不难受也是假的。
“不行,太上皇在陪着太后呢。”熄墨安抚着小太子,“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去,等太后想见您,奴才就马上去请殿下过来,可好?”
“好吧。”
殿中的容晨,正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有些旧了的瓷瓶。也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如今是时候拿出来了。
“刚成亲时,为夫便想着如何在为夫先离开时,给夫人一个安稳后路。却不曾想他却还要送走你。”
十几年的浸淫,容晨的医书比起秦太医也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但那又如何,他靠自己靠这些药理无用。
最后求神拜佛,却还是无用。
“夫君。”江之晏躺在床上,他只觉得浑身无力。闭着眼睛只是因觉得睁开眼周围都是红雾蒙蒙。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故而闭着眼睛。却不曾想却听到这样的话。这大约是夫君第一次在他面前说真心话。
“我会很努力的活着,你别担心。”
“别怕,夫人。”容晨右手握住夫人的手。左手的掌心攥紧那个小药瓶,笑道,“为夫说过的,我们同生共死,你记得吗?”
“记得,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江之晏不希望夫君因他而做出傻事。
“睡吧,为夫陪着你。”
“好。”
太后的凤体,随着天气越发的坏。皇帝与太子也时常过来,却都被拒之门外,到初冬每日都过来,却每日都没能见到。
这一日天气又越发冷,大雪已经下了两三日。
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将整个世界都装点起来。
江之晏在这一日中午,终于睁开眼睛。但奇怪的是,他这一次睁开眼睛面前如此清晰,正如他没病时那样。
缠绵病榻已经半年有余,但上天也是眷顾江之晏的。这半年来,容色不减,只是脸色苍白些,却更显得多了几分病弱之美。
“夫君。”这是江之晏一年以来,第一次看的这样清楚。伸手抚上这张呼熟悉却有些皱纹的脸,“夫君,你怎么长了那么多的白发?”
他的夫君,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怎么如今也见了老态。
也是啊,都已经四十多了。
“夫人,你能看见了?”容晨伸手在小夫人面前晃了晃。
要知道,小夫人已经失明半年。
“能看见了。”江之晏能精准的握住面前乱晃的手,转头看向窗外,哑声道,“我想出去看看,是不是春天了。”
说着,竟能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
这一幕,让容晨想到四字:回光返照。
“好,为夫陪你去。”容晨半扶着小夫人起身,吩咐帘子外的四人,“熄墨凉桥,你去请陛下和太子过来。醒花,你准备套宫装,朝云,你们进来伺候。”
“是。”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去看看。”今日有些力气,江之晏握紧夫君的手安抚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别急啊。”
容晨强压下心中悲痛,连哽咽都不敢,温笑着解释道,“为夫不急,只是怕夫人冻着。”
“我觉得身上暖呼呼的,大抵是春天到了吧。”
朝云进来时,听到这话眼眶一红。几人似乎都知道,小夫人大限将至。
“是啊,已然春日了。”朝云附和道,上前帮忙为小夫人穿衣。
“夫君,你陪我出去看看。”
容名是在御书房里收到这个消息的,抛下这一群大臣匆匆赶往福康宫。
等江之晏换好衣裳,穿戴整齐走出门时,外边雪已经停了。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雪盖在枯枝上,地上。
“凌霄花都开了啊,红艳艳的。”江之晏看到的却都是红色,白色的雪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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