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便望了坐在席间的师诚志一眼,然后转头问朱瀚廷道:“这就要问一问贵国的皇帝了。光华公主是和离后才失踪的,这么多年芳踪难觅,不知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有否在新卫给光华公主立了碑?修了坟还是造了祠?”
李世慧是从新卫的皇宫出嫁的。倘若当年她没有与师景和离,这收敛安葬的事情就要由师国公府安排。
可她既然与师景和离了,又是和亲公主的身份不能回天舟,那便只能由新卫的皇室安排她的身后事。
朱瀚廷听了不由暗暗冷笑:还修坟造祠?
一个姓李的天舟杂种也配?!
没什么可隐瞒的,他直接回道:“太皇太后对光华公主情意深厚,她一直不相信对方已经身死,执意要找到光华公主的下落。”
他使自己的表情尽量柔和下去:“所以也就一直没给光华公主操办后事。如今长公主殿下既然问起了,那朕便着令礼部与长公主殿下一同商量着操办吧。”
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算什么东西,居然要礼部为她这么个异族人操办后事?!
这南蛮的公主尽在鸡蛋里挑骨头——为难人。
新卫的臣子都有些受辱,看向李欣的神情越发不善。
李欣倒是一点都不害怕,手上执了斟满的酒杯对朱瀚廷遥遥一举,高声道:“贵国皇帝果然英明果决,李欣在这里先替光华公主谢过您了。”
然而毫不顾忌的仰头一饮而尽。
朱瀚廷微微惊讶:她竟不怕自己下毒?
他哪里知道周仲林早早就炼制出了冰雪胭脂,李欣早前就服了一颗,如今的她不惧怕任何毒药。
海澜山庄那里她依然会去取药,但是能自己配出置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假手他人?
李欣还要担心海澜山庄图谋不轨呢!
她原先刻意回避的记忆现在全部记了起来,一到新卫张靖嘉就派了人四处收集原料,短短十天不到就全部集齐了。然后便交给了周仲林配置。
没想到周仲林半点都没耽搁,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将冰雪胭脂给炼制成功了。
“长公主殿下真是好酒量好魄力!”朱瀚廷口不对心的称赞道:“潘爱卿从贵国回来后就对公主殿下交口称赞,朕原先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以前是自己小瞧了对方,才会在师府的事情上输了先机。现在只要一想到对方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戒备,他就后悔的不得了。
“陛下谬赞了。”李欣谦虚道:“潘大人的酒量才是惊人。据本宫手下的酒楼禀告,说潘大人在襄平日日都要去三元楼醉饮,还夸赞过敝国美酒香醇呢!”
潘井年手一滑,差点将斟满了酒水的杯子打了。他心慌意乱、气息难平:这南蛮的公主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对,她这么说只是为了挑拨自己和皇上的关系吧?
想到这。他下意识就朝着朱瀚廷望去,但是瞧着对方一脸平静的模样,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殿下太客气了。”潘井年忙切入正题。不想让李欣继续将话题纠结在自己身上:“殿下,皇上今日邀殿下过来是想听听殿下对两国的邦交和议是个什么态度?除了给光华公主修坟造祠,还有别的要求吗?”
李欣见潘井年这般紧张,便笑眯眯望了对方一眼:“潘大人离开敝国时,本宫父皇说要为故去的安邑郡主讨一些封地。潘大人当时说做不了主要回来问贵国的皇帝,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了?”
潘井年忙点头:“记得记得。”
说着他便抬头朝朱瀚廷说道:“为安邑郡主请封地的事情皇上已经知晓了,下臣还是那个建议,认为将安邑整郡加上海西一洲全部封个安邑郡主做封地也未尝不可。”
朱瀚廷眉头微微皱起:什么安邑郡主,那崔文槿死的时候这封号就被废掉了。如今口口声声说着的安邑郡主只是为了叫起来名声好听一些罢了。
他有些为难的望着在场的下臣,眼光逡巡一周落在了师诚志身上。开口问道:“师老国公,那小郡主也是您的孙女,如今她已去世两年了。对潘爱卿所说的赐封安邑海西两地为其封地的奏请,您觉得可还妥当?”
师诚志慌忙站起身,躬身拜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觉得不妥。”
当然不妥,这事被朱瀚廷拿来放在朝堂上讨论过多次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皇上不愿意。
潘井年竟然当着南蛮公主的面还提这个建议,简直就是个白痴!
“哦?”朱瀚廷语调轻扬。听着就是个鼓励的态度:“老国公觉得有何不妥?”
师诚志慢慢理了理心中思绪,然后才恭敬的回道:“崔文槿当年可是事涉周王谋逆大案的,这样的人事后不被追究她生平过失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想凭空翻案得美号封地?”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南蛮公主原本对师家就是恶意满满。发生了前两日的事情后,对师家只怕更为憎恶。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就不怕得罪对方了。左右他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只要朱瀚廷不对付师家,他们师家就不会散!
“皇上若是在此事上松口,必然威信扫地,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去震摄那些心存恶念之人?”他摆出一副与李欣几人势不两立的派头,大义凛然的说道:“那崔文槿虽然是微臣的孙女,但老臣决不会为了这样一个谋逆的罪民说话的!更别谈会赞同皇上给她重新请封号赐封地的事了!”
其他大臣们也是纷纷附和,洛丞相更是一脸的悲天悯人:“老国公说的对,那崔文槿早在两年前就被先皇废了封号,算什么郡主。潘大人今日所言分明是质疑先皇圣意、其心可诛,还请皇上三思。”
朱瀚廷便现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望着李欣。
张靖嘉关注着李欣脸上的沉郁表情,心里想着师诚志你要倒霉了。
果然,还没等潘井年为自己叫屈。李欣便扬声对师诚志问道:“若本宫记得不错师老国公你是姓师吧?”
她也不等师诚志回答,便微微抬起下巴鄙视的望着对方说道:“你姓师,崔文槿姓崔,她算你哪门子的孙女?!感情你当人家死了没办法反对了,就上赶着去当人家的祖宗?本宫看你也是一大把年纪就要进棺材的人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免得伤了阴德影响子孙的气运!”
师诚志一张老脸顿时气到爆红,抬头大声反驳道:“她本就是我师家的孙女!”
“既然是你师家的孙女,按说谋逆是重罪,要满门诛连的吧?”李欣不屑的望着他问道:“那为何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而跟崔文槿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周王却被诛杀了呢?”
她只是换了个说法,却成了崔文槿谋逆连累了周王,而不是表面上显示的那般是周王连累了崔文槿。
因为按照表象来说。崔文槿只是倒霉的被周王过继了,倘若她还留在师家,按理是不会被株连的。
可实际上呢?李欣恨不得自己前世就没去过周王府,只要她一直留在师家,为了那张天火的方子。师家就会重蹈周王府的覆辙吧?
但另外一个人却不这么看。
在她和张靖嘉坦白了身份后,他便经常跟自己分析,说即使不是那张方子,被朱瀚廷认定属于魏王一系的周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她知道张靖嘉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减轻心中的负疚感。但是他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负疚,在她眼中。周王就是她的父亲。既然是亲生父女,自然不会因为自己拖累了对方而负疚。
她只恨自己在周王活着的时候没有对他好。
没有像对方对自己一样的好。
“像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天舟那里是最教人瞧不起的。”李欣打击他道:“自己养不起将孙女交给了别人家养。那自然就断了祖孙关系。你如今口口声声的称对方是你的孙女,那当初出事的时候怎么没有站出来替她争一争呢?”
现在的李欣跟师诚志没有半丝关系,自然不怕那不孝的帽子会扣到自己头上,因此骂起人来丝毫没有顾忌。
师诚志气死了,却没法子反驳。她说的都对。但是遣词造句真是太不给人脸面了。
洛丞相见师诚志被骂,不由呆在一旁幸灾乐祸。他的女儿出事后。师府老是一副自家人欠了他们的模样,处处装口怜讨人嫌!
现在被南蛮子骂一顿也是活该!
可李欣也没放过他,目光一转就落在了他身上。
“洛丞相是吧?”她口中的嘲讽意味浓的很,轻轻抬了下巴毫不客气的说道:“听说前两日在师府幽会安少莲的女人就是你女儿?”
李欣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还没跟洛丞相说呢,那日本宫的画师跟晋王打了个赌,不管输赢,事后都要将那日安世子与自己丈母娘幽会的画面影印成册、在姜桐和襄平公开发放!”
洛丞相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失声叫道:“你不能!”
李欣挑眉问他:“本宫为什么不能?!”
朱瀚廷见李欣竟当着自己的面威胁洛丞相,立刻不满的轻哼了一声,示意潘井年上前打圆场。但是潘井年刚被洛丞相骂了,而那时候朱瀚廷不但不呵斥,反而一副赞同的模样,让潘井年当时就冷了心肠。
所以此刻他装作没看懂朱瀚廷的意思,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那边李欣还在挑衅的朝着洛丞相说道:“丞相还请放心,本宫手下的画师技艺还是很的精湛的。等本宫的册子印出来送上一卷给洛丞相提前品鉴一番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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