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听到落水声时,脚步便转向了假山边的池塘这里。再听到陈兰的大声呼救,她内心深处虽然有了一丝丝疑虑,却立刻被救人的迫切所打散。
珠珠圆滚滚的身子迅速就往池塘边上游去。
塔苏尔也转了方向往李欣这边飞奔而来。
而在石板桥之上,陈兰一边泣泪呼救,一边又暗暗祈祷李谦能顺利逃走。
她眼角余光瞥见石洞内的声影没了踪迹,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在这个请封爵位的关键时刻,他是任何岔子也不能出的。
“塔苏尔,快过来救人!”
李欣终于赶到现场,看到那黄金蟒居然也毫不畏水的蹿进池塘,这才确定了掉进湖里的就是范荣华。
可是人已经沉下去了。
那蟒蛇视力不佳,全凭了灵敏的嗅觉在寻找主人。如今主人的气味便在这方寸之际没了踪影,叫它即疑惑又不解。只能在湖面上来回游动不歇。
碧绿的湖水拖着它金色的身子微微摇曳晃荡。叫岸上看着的李欣突然便消失了对这蟒蛇冰冷冷身体的不喜,转而在心底凭空多出一块柔软的地方。
塔苏尔来不及脱衣服,迅速下水便钻到了水底。这池塘并不深,清澈的湖水一眼便可以望到池底,所以善泳的塔苏尔很快便摸到了范荣华所在的位置,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捞出一个湿漉漉的人来。
他将人先平放在最近的岸上,探了探鼻息,见对方还有气,这才指挥着子珍子岚给范荣华控水。
范荣华落水时已经昏迷,没经过挣扎,呼吸也不大力。加上冬日严寒,池子里的水草并不多。因此在她口中并未清出多少污秽的东西。
但是池水寒凉,倒将她冻得煞白的双颊上两个红红的巴掌印显露的格外引人注目。
岸上已经来了不少丫鬟小厮,李欣微微定了定神,然后便吩咐着让人去准备干净的衣服、担架什么的。
听到风声的客人们也涌了进来指指点点。
原本冷清寂静的西园一下子人声鼎沸,大量的人群乱糟糟的站在路面上,叫抬着担架的小厮走的十分吃力。
李欣顿时就心头火起,毫不客气的斥声说道:“没看到人命关天啊!给本宫闪一边去!”
见到公主殿下发怒,骚乱的人群这才安静的退到路的两边,垂手目送那担架往北面的芙蓉馆走去。
侍卫们也都沉了脸将人群往中园里头赶。
“快些把人抬到内室去。”李欣急着说道:“子琪,拿本宫的牌子。快去请太医过来!”
陈兰见范荣华已经被救上了岸,这才慢吞吞走到人群里头,随着人流镇定的往中园走去。
珠珠则绕开了令它害怕的人群。曲曲拐拐一路游进了芙蓉馆内室,将好几个眼尖看到它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它也是心惊胆战一路被吓着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如今闻着主人身体上散发出的熟悉气味,它才安静的蛰伏在黑漆漆的床铺底下。
只要没人将身子趴下仔细寻找,便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范荣华一直昏昏沉沉。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胡话。
原本都准备回宫的陈文慧听到公主府里有人落水,连忙又折了回来。当她看了范荣华这昏迷不醒的样子之后,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出了内室便对李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跑到西园来了?还落水了?”
李欣将陈文慧好生安抚了一顿:“母后莫急,这事情才发生了没多久,欣儿也云里雾里呢。”
她给卢嬷嬷使了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之后也帮着劝:“娘娘,这事公主殿下自有主张的。天色也不早了,您若再不上车。耽误了宫门落锁,不说太后不高兴,便是那些个碎嘴的御史们也要念叨皇上的……”
李欣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母后,您还是听卢嬷嬷的安排赶紧进宫去吧。这里有欣儿呢,明天一早。欣儿便进宫跟您说清楚!”
陈文慧依旧惴惴不安:“她可是范诚悦的女儿,这是在公主府上出的事……哎。那范诚悦恐怕又有的闹了。”
李欣却不急,只是一个劲的保证没事:“您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您留下来欣儿倒要再操一份心去想着您和佑菱的安危。”
到底还是这句话管了用,不想麻烦女儿的陈文慧这才在卢嬷嬷的搀扶下心神不宁的回了宫。
“去把陈兰叫过来。”陈文慧一走,李欣便吩咐塔苏尔和子琪:“还有卫国公夫人及本宫的大舅母也一并请来。”
不管范荣华是死是活,中园里的宴席依旧是按时便开了席。
此刻整个明伦堂都是丝竹声声,笑语不断——少了李欣和陈文慧,众人倒聊得越发畅快。
尤其是在刚刚发生了一件祸事的现场聊些八卦,怎么能不叫这些京中贵妇们兴奋。
范夫人早先便知晓范荣华出了事,只是李欣封了西园后,没有传召什么人也进不去。
反正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她又不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这才在开席之初便回到了明伦堂后殿。
却没想到因为她这个举动,倒叫她周围的那些女人们又将她看低了好些。
有些家中势大不怯范诚悦的甚至当场便高声讽刺她是恶毒继母。
范夫人对着一圈瞧热闹的目光,实在懊恼极了。
因此一听到公主传召她去西园,立刻便起身走了出去。
在这种地方,陪着这样一群装腔作势的人吃饭,她真是受够了!
“怎么兰姐儿也出来了?”范夫人微微讶异的看着一起走出大殿的陈兰跟陈夫人:“殿下也传召了你们?”
陈夫人还有些疑惑,轻轻点了点头:“是呢。”
陈兰却立马红了眼眶,对着陈夫人说道:“伯母,怎么办啊,下午的时候是侄女看着范小姐落的水。侄女当时力气小,没拉的住,您说公主现在叫侄女过去是不是要治侄女的罪啊?”
她们三人跟在子琪后面沿着游廊慢慢往前走。夜色刚刚笼罩大地。长廊上面挂了一排的绢制红灯笼,照的整个游廊像是一条亮闪闪的火龙,在面积甚广的公主府内蜿蜒盘旋。
塔苏尔带着一队侍卫不紧不慢的跟在她们身后。一手按剑一手提灯的侍卫冷峻而又沉默,若不是他们异常整齐的脚步声就在陈兰身后一直响着,她只怕自己就会忘记身后还有这样一队侍卫。
“公主本就对我不喜……”她真的有些紧张:“伯母,我好后悔过来。”
要不是李欣办这什么劳什子的宴会,她就不会跟李谦见面!更不会让那范荣华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去!
“你先别慌。”陈夫人便低声安慰着陈兰:“公主叫你过去大概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你照实说就是了。伯母看公主并不似那种分不清是非之人……”
大概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敬,陈夫人停顿了一下,转而朝同行的范夫人说道:“我们兰姐儿也是能力不及,还望国公夫人体谅。帮我们在公主殿下面前说几句好话。”
她倒不是知晓陈兰干的那些事后未雨绸缪的提前打算,实在是被陈靖经常念叨着皇上皇后对陈家的不喜后,下意识便起了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上午又亲眼见到皇后对陈兰婚事的漠视。陈夫人便更不确定此行是喜还是忧了。
范夫人便点头道:“那是自然。”
一行人穿过西园的月亮门,来到芙蓉馆后殿。
在偏厢里头,太医刚刚下去写方子开药。
李欣则扶额靠在椅子上发呆。
那太医说范荣华性命堪忧,十成十熬不过去……
开了药灌下去也就是拖一拖时间罢了。
李欣有些难以置信,她以为只要人救上来还有气便可以活下来的。
她呆愣愣想着第一次见到范荣华的情形。那时候对方即火热又天真,即土气又嚣张。生气勃勃如同朝阳初升,便是对嫡母有再多不满,却也在背后恭恭敬敬的称呼对方一声母亲。
范荣华……你愚蠢又天真,就算做再多错事,本宫都对你恨不起来。
正要闭了眼挥去那些记忆。李欣便听子玉来报说人来了。
陈兰刚一踏进屋子,便下意识的往床上躺着的那人看过去。见到躺着的那人依旧昏睡不醒,她才微微放下心来。
跟着两个长辈给李欣见了礼。她便听到李欣懒洋洋的声音裹着冬末寒夜的冷厉传了过来。
“陈兰,范荣华是怎么落水的?”
于氏听到李欣这冷淡的问话,心头便是一跳。
陈兰微微抬头,却将视线落在了房间侧面的博古架上。
“她自己跳的河。我当时想拉她,可是没拉的住。”
范夫人手里的帕子紧紧绞住了手背。心里又是一阵气闷:死丫头,要寻死也不选个好地方。居然跑到公主府里跳水寻死!现在弄得人尽皆知。害她也跟着丢脸。
李欣却轻轻哼了一声,又问:“那她脸上那两个巴掌印是怎么回事?”
她眼光凌厉,紧紧盯着陈兰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当时就只有你们两个,这两个耳光是你打的对吗?你们发生了冲突?”
陈夫人不由转头诧异的望着陈兰。她真的想不出,一向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侄女会出手打人。
范夫人也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上。
倘若是因为陈兰与范荣华纠缠而使继女落水,自家夫君一定不会放过陈家。
陈兰早在心里想好了措词,此番李欣问起,她先是踌躇的望了范夫人一眼,然后才欲言又止的轻声道:“这……这关乎范妹妹的名节……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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