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靠路边停稳,倪谨在后排窸窸窣窣地调整书包肩带。她捋捋刘海,伸手去开车门,这时才注意到副驾上的紫鸢尾,门推一半又停下:“小蓝哥哥你买花啦?”
蓝焉点头,也不掩饰:“就在这里买的。”
既然已被知晓来过一次,也不好再跟进店里。他坐在座椅上不动,等着倪谨下车。
倪谨却仍半撑着车门:“我再送你几枝怎么样?最近一直在跟小周姐学插花,我也能包得很好看的!”
“正好拿我练手?”蓝焉笑了。
倪谨一吐舌头,送你你又不吃亏。
许是正中下怀,没怎么犹豫就跟着进了花店。小姑娘书包拉链上的挂件晃悠着闯入视线,只觉心也跟着一起飘摇起来。店里只几个店员在各自做事,虽然方才来买紫鸢尾时也没见着倪诤,可此刻都已经快到饭点,难免有些纳闷。
小周从花架后探出头:“您好——哎呀,是小谨回来啦。”
倪谨应了声,东张西望找倪诤的身影。寻了一圈未见,心中莫名开始紧张,生怕哥哥是临时改了主意去接自己放学,要是让他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岂不是完蛋。
于是心虚发问:“姐,我哥呢……”
“他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一会儿。”小周道,“好像是昨天晚上出去喝酒了吧,今天一直精神不太好,上午又好几个大单,我们都忙得够呛,午饭后他就说头痛想休息了。”
“啊?”倪谨惊讶,“他跑去和谁喝酒啊?喝成那样?”
“不清楚。”
回忆了一下,傍晚被朋友开车接走,交代他们还有个附近小区的单没送。一直到花店快结束营业也没回来,微信上叮嘱关好店门,再见面已经是第二日早晨,撑着头坐在柜台后吃早饭,随口关心一句怎么面色不太好,说是昨晚朋友生日喝了太多酒。
小周答完倪谨,瞥一眼到处乱转的蓝焉,没意识到他是和倪谨一道回来的,半好奇半困惑:“还需要买点什么吗?”
蓝焉微笑:“不用,我是在等免费花束。”
那边倪谨听了这话才猛一拍脑袋:“我差点给忘了!”说着拉过蓝焉的手将人推到自己的专属小方桌边坐下,待客还挺有模有样:“你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包好给你。”
蓝焉说不急,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店外过往行人。失望肯定是有,毕竟今天一连来上两次都没见上想见的人,但收获也不小,起码终于从倪谨口中得知当年他离开后的一些事。
小姑娘的回忆挺跳脱,有些前因后果没明确讲出来。也没什么,他再怎么说都只是外人,凭什么给他讲这么清楚。蓝焉自己在心里捋了条时间线,串起那几个人这九年的历程。他们离开野水比他想象得早,竟在他走后一月不到。不知是谁先提的,赵秋池?还是沈志远?也有可能是冯郴。总之不会是倪诤,他有什么理由那么快就离开那儿呢?
人总是矛盾,其实早在许多年前便许愿那人无论在何处都能幸福便足够,最好当然是走出野水去新的地方,明明自己至今也仍与记忆做斗争,但还是希望他能走出去,走出阴沉灰暗的十几岁。可当听到他真的没用多久便能狠心离开,又莫名有些失落。野水对倪诤来说承载太多,几乎是困住他,绑住他,而他竟然真的,说走就走。
那么自己呢?蓝焉无意识将嘴唇咬得发疼。有关他的记忆,倪诤是不是也能做到很快便抽离?忘却?抛开?即使他那天说“想”。
这想念的份量,怕是绝比不上自己。
吃亏了,到底是吃亏了。心叹自己没骨气,即使如此还是绞尽脑汁怎么能离他的心更近些,那颗心九年前抓住过一回,没了九年后就退缩的道理。这样算不算太厚脸皮?不管,就要缠上你一辈子,谁让当年撒谎的是你,你做恶人,那你要向我赎罪。就当这是代价,叫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窗外夜色浓重,蓝焉隔着玻璃看路边一只流浪狗安安静静趴在树下,黑溜溜的小眼睛好像正朝自己这儿瞅。他下意识冲小狗笑了一下,接着视线却被一片黑色阻挡。
蓝焉“啧”一声,偏过头想去看小狗,却对上黑色连帽外套主人的眼睛。
倪诤站在玻璃外。目光沉静如水,和他对视。
蓝焉愣住。黑色动起来,移动、消失、小狗又出现在视野、店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入耳朵。
“哥!你怎么来啦,小周姐说你在家休息啊。”
“躺了一会儿,有点精神了。”倪诤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怎么正事不做做这个。”
“这话说的,什么算正事什么不算正事啊?”倪谨举起花束向他展示,“认真评价一下,怎么样?我是准备送给小蓝哥哥的。”
倪诤点头,诚恳点评:“有进步空间,不过已经很漂亮了。”又转头去看坐在桌边那人,留给人一个安静的背影,和圆滚滚的后脑勺。
蓝焉一动不动。
任是刚才心里想得如何狂妄,一见到倪诤,总哑了火。满心的想逃,遭不住那双眼睛。所以之前每次来买花遇上也是如此,面上装得极镇定,却次次都付了钱就低头走人,因为一对视就脸红,伪装的从容将不攻自破。
他对那人永远是如此的。一边想逃,一边又想扑上去。只是不论哪种冲动都是出于喜欢罢了。
倪诤手里提了刚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晚饭,递过去给小周他们。倪谨瞧了几眼菜式,没急着要吃,先忙着求表扬:“这次月考又是年段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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