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始终捏着一把汗,生怕宗主发现这个沈映宵摇摇晃晃得太厉害、不对劲,然后回手给戚怀风捅上一剑。
如今眼见着宗主一无所觉,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空反驳剑灵:“你莫不是前几日话本看的太多,眼睛出问题了?我和那个‘沈映宵’哪里像了。”
“……”剑灵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听到“话本”两个字,它顿时忘了别的,小脸一青,“别跟我提那些东西!”
沈映宵:“?”
……
宗主和“沈映宵”离开之后,戚怀风也始终没有移动。
沈映宵知道他是怕宗主杀个回马枪,只好也耐下性子跟着等,等着等着就靠着他睡着了。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剑灵牌闹钟忽然在神识中叫他:“醒醒,出发了。”
“!”
沈映宵顿时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发现戚怀风已经带着他离开了密室,此时他正沿着偏僻小路,往宗门外行去。
……果然是要把他藏到别处。
终于能顺藤摸瓜,找到师弟藏人的秘密窝点了?
虽然身上被锁灵绳捆得有点麻,封口的符篆也让人烦躁,但一想到师弟的小秘密近在眼前,沈映宵突然就满血复活了。
戚怀风正专心避着人,忽然感觉怀中气息不对。他一低头,发现沈映宵居然醒过来了。
这让他略微怔了一下:明明如今药效还没过,这师兄应该昏睡着才对,怎么如今他意志突然变得如此坚定,说醒就醒?
疑惑归疑惑,既然梅文鹤给的药没用,戚怀风于是抬起手,想直接把人打晕。
但想起先前取血时候的事,他又感觉这师兄实在很容易受到惊吓,若是直接动手,没准沈映宵又要变成刚才那副样子。
沉默片刻,戚怀风只好耐下性子,在动手前多说了几句:“我带你去别处避一避。”
想起那些珠子里的残酷景象,他又仿佛明白了沈映宵强撑的原因,放缓声音:“你不必忧心师尊。那人似乎对师尊颇为敬重,与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即便你不在,他也不会对师尊动手——而且万一他也同时在拿你要挟师尊,你留下反倒让师尊为难。”
沈映宵:“……”我不睡倒不是担心师尊,师尊过得比咱俩悠闲多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记住路。
可惜这个逆徒师弟的耐心条显然不长,该解释的都解释完,戚怀风也不管他消化了没有,抬指在他眉心一点。
沈映宵刚被剑灵叫醒没多久,眨眼间意识便又被迫沉入到黑暗当中。
片刻后,本命洞府。
沈映宵默默在分身当中睁开了双眼。
沈映宵:“……”
就算神智清醒,本体醒不过来也白搭——这师弟还挺谨慎的,估计是不想被他记住路线。
“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把眼睛全睁开了,眯一条缝没准能瞒过去。”
沈映宵按了按额角,有点后悔。
好在问题不大,山人自有妙计。
他啪的打了个响指,看向跟他一起回来的剑灵,示意它去追踪。
结果剑灵正在自顾自走神,完全没收到他的眼神,毫无默契。
“……”沈映宵只好喊它回神,“想什么呢。”
剑灵扳着指头:“我在给你记账,算算你来这个世界以后,一共被抓走了几次。”
沈映宵:“数这东西做什么。”
他一脸嫌弃,但忽然提起这件事,又还真些好奇。
竖着耳朵听了听,没见剑灵吱声,沈映宵只好清清嗓子,一点也不在意似的闲聊问道:“几次?”
剑灵面露难色:“我数不过来。主要是这种从宗主转到师弟手里的情况,该记一次还是两次,我不知道。还有你分身抓本体算不算抓,我也没想好。”
沈映宵:“……”
沈映宵:“赶紧出去记路!”
“……哦。” 剑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飘了出去。
本命洞府瞬间变得安静。
沈映宵站起身,拍打掉黑衣上沾的枯叶草叶,没犹豫太久,便走向了后院灵池,打算去找凌尘。
总往师尊那边跑,起初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后来转念一想:他现在可是一个随性而为的大反派,对被抓来的人质为所欲为,岂不是非常正常——理论上来说,师尊那里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要师尊觉得,要他觉得!
心里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沈映宵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地来到了灵池旁边。
先前离开时,他走得匆忙,棋盘并未收走。
如今远远望向池心,就见凌尘闲来无事,自己跟自己下了一盘,此时局势正酣。
沈映宵飘身落在白玉莲台旁边,低下头,望向棋盘。
正看着局势,忽然凌尘袖摆拂过,棋子被分类规整回盒中。
凌尘整理好棋子,又伸手从中捻出几枚,一一摆上棋盘,还原了沈映宵离开时的模样:“继续?”
沈映宵:“……”
他真的不想再学那些小崽们子才学的入门棋谱了。
可是一个谎言就要有无数谎言来圆,谁让他不敢暴露棋风……算了,学吧。
沈映宵也知道凌尘要么不教,要教就会认真教。这次要是自己“半途而废”,下次再拿这个借口来找师尊,可就难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但人是坐下了,他心里却完全不想学习,尤其是学这些本来就会的东西。
思索片刻,沈映宵屈起指尖,敲了敲棋盘的空白处,示意凌尘把手放过来:“伸手,我先看看你体内浊气如何了。”
学下棋是正事,拿凌尘试药则是正事中的正事。前者当然得给后者让路。
但凌尘却沉默了一下:“你刚离开不到一日。”
能有什么变化?
沈映宵面色淡然:“你经脉中所剩的浊气不多,正常调息便能将它们拢回丹田,或许这一刻还有,下一刻便没了。我赶时间,自然要随时观察。”
凌尘不太懂丹修的研究,听银面人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他抬起手,手腕向上,搭在棋盘中央,任他探查。
沈映宵轻轻推开扣在师尊腕上的玉环,搭住他腕脉,余光却看到凌尘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琢般的手臂来。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了过去,停在凌尘身上时,突然想起稍后封印魔种的时候,要用银毫沾着药液,在体表涂画。
沈映宵:“……”
凌尘一贯喜洁,修为又高,修真界几无对手。因此自沈映宵有记忆以来,师尊的一身衣衫便向来整整齐齐。
最乱的一次,似乎也就是前一阵他抓……咳,他捡师尊回洞府的那一次。当时凌尘意识昏沉,无暇整理。
而被捡回来没多久,师尊稍一清醒,整个人很快就又变得干净整洁,毫无瑕疵。
想到这,沈映宵的思维便不由有些发散:
那道银纹阵法可是要直接涂画在体表的,封印时必须除去衣衫。自己一个专业的丹修,平日里没少治人或者坑人,对衣服不衣服的并不在意,眼里只有骨肉架子……可若是届时师尊那边放不开,不肯配合,到时候死活不愿除去上衣怎么办?
难不成要……要按住硬扒?
这个可能性闪过,沈映宵的心跳突然咚咚剧烈起来,可能是因为即将闯祸而感到忐忑,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过没等细想,他脑中冷不丁闪过前一阵秘境中那一只被切成肉块的巨手,又想起满城飘散的傀儡粉末……
沈映宵突然冷静。
不妥,不妥。
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师尊,只是他要抓人实验,又不是抓人轻薄,怎么能做出硬扒衣裳之类的失礼之事。
排除掉这个,沈映宵眨眼就又有了别的想法。
——要不学习一下他的好师弟,先弄点药物把人放倒,让师尊彻底睡过去,然后再放手按自己的计划来?
……这个好像可行。
可是师尊体内的魔种掺了毒素,若真要这样,必须得小心调整药方。而且要什么样的毒,才能放倒一个合体期的修士?
正想着,突然耳边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他那混乱的思绪上。凌尘:“怎么了?”
“!”
沈映宵吓得一激灵,本能放开了凌尘的手腕。
他努力保持着世外高人的派头,悠然问道:“何出此言?”
凌尘目光下移,落在他心口:“你心跳很乱。”
沈映宵:“……”
沈映宵掏出万能借口:“我只是在想一个朋友。”
……罢了,封印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这个过两天再说。
总之现在还是应该专注正事,探一探师尊的状况。
沈映宵重新敲敲棋盘:“你体内状况有些复杂,我刚才没能看清。你放回手,我再看看。”
凌尘:“……”真的很复杂?可他感觉自己的状况已经比先前好转了许多。
不过这种时候,听专业人士的似乎没错。
他只得又重新将手放回棋盘,看着银面人伸手搭在自己腕上。
对方的灵力缓缓探过来时,凌尘也逆着指尖,感受到了银面人的心跳。
……又乱了。
这个丹修近来着实有些古怪。日日心神不宁,究竟是被仇家追杀了,还是丹方出了差错?
想起银面人前一阵无意间露出的蔫哒哒模样,又想到他昨日望着院门等人的情形,凌尘心中有了猜测:看起来……是在外面被仇家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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