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与酷刑

    斐洛亚仍然和尼库斯与安德罗住在一个房间,夜晚结束训练后,他总是点亮油灯独自阅读——因为知识和武力是他仅有的生存资源,对此他永远感到匮乏。
    不过在另外两个男孩眼里,他永远像口深不见底的水井,表面沉静,底下荡漾的可能是各式各样阴暗邪恶的东西,譬如巫术,譬如置人于死地的诡计。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个招人嫌恶的人,今天居然获得了王后的青睐。
    两个男孩都百思不得其解。晚饭后,他们沿着人迹罕至的山路散步,四周无人,连牧人也早早招呼羊群回家了,尼库斯趁机提起那件事:
    “你听说了吗?王后居然替斐洛亚出头,还给夸赞了他!”
    安德罗面色阴沉地捻着手里的芦苇杆,依然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模样:“嗯,我知道,但这又有什么用?王后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未传召过他。”
    “也是。”尼库斯巧妙地吹捧他:“她最看重的还是你。”
    安德罗被他奉承得有些飘飘然,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夜晚,虽然他并未真正占有她,但他抚弄了她香气袭人的肉体和乌发,还品尝了她私处雌性的腥甜……她高潮后绵软地躺在他怀中,像一只妩媚娇气的宠物猫接受他肆意的抚爱。
    没有什么比征服国王的女人更快乐的了!他不仅沉醉于情欲,还沉醉于这种征服带来的权力欲。
    可尼库斯扫兴的一问,瞬间拨开了他灿烂发光的想象:“她又召见你了吗?”
    “没有。”安德罗语气不善:“不过我觉得她早晚会再次找我。”
    “嗯,那肯定。”尼库斯说:“不过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他们聊天后几天,王后果然又召见了他,安德罗欣喜若狂地去了,但直到第二天中午都还没有回来。
    尼库斯隐约有不祥的预感,他强忍着疑虑熬过一天,第二日实在忍不住了,偷偷找个和王宫有关系的卫兵打听,却得到一个令他五雷轰顶的消息。
    安德罗被押入监牢了!
    肯定是身份遭识破了,他不会在酷刑拷打之下供出自己吧?
    他恐惧极了,在房间里打转数圈,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应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找到自救之途?他的脑子几乎快要被燥火烧得头晕目眩,忽然硬生生挤出一个想法——
    对了!可以传递信息给艾德蒙啊!看他能不能救他出来。
    至于斐洛亚的去留或死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主意已定,他背着人偷偷在一座巨岩下写信,然后把纸莎草塞在口袋里,若无其事走入房间。斐洛亚依然在沉默地擦拭一把短剑,似乎没有注意他的反常。
    他轻舒一口气,准备卧眠,没想到斐洛亚破天荒和他说了一句话:“我建议你这几天不要私下和外界联系。”
    “什么?”尼库斯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慌张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斐洛亚将短剑放到桌上,神色淡淡望向他:“我猜你会这么做。”
    尼库斯心里的惊讶却没有减轻,他们都没说过几句话,斐洛亚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洞察力?
    他手伸到口袋,轻轻抚摸里面的莎草纸,迟疑着说:“我没有这么做。”
    “嗯。”斐洛亚说:“王后这几天一定会让人盯紧军营,不要冒险。”
    尼库斯半信半疑,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果然,过几天他又听说,私自在军营周围走动的人都被察问了,不禁暗暗佩服斐洛亚的聪慧。
    他立刻在晚上把这件事告诉斐洛亚,俨然把他当作安德罗一样的知心好友,不再把他的血统和瞳色当回事。斐洛亚并未沾沾自喜,而是继续说:“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因为安德罗随时可能泄密。”
    这正是尼库斯所恐惧的。
    他皱着眉头,眼带希冀望着斐洛亚:“斐洛亚,你肯定有办法吧。”
    “有。”斐洛亚面色平静:“不要慌,我们先喝点酒再讨论吧。”
    军营里允许士兵喝兑过清水的淡酒。他们坐在烛前,斐洛亚往两人酒杯里盛满酒,粉红色的酒水映出窗外弥漫的夜色,一片沉暗。
    尼库斯一口闷下酒液,焦急催促:“快说吧,这件事性命攸关,不要含糊其辞了。”
    “我的办法是,向王后坦白。”
    尼库斯瞪大双眼,震在原地:“你疯了?”
    “我没疯。”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温暖的烛火照上去也显得冷漠:“帮艾德蒙做事,付出的代价大得多,他们也不一定允诺,而王后你可以看出,她不会亏待自己人。”
    “那也不能。”尼库斯恼恨地望着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的家人还在艾德蒙手里,他们会因我们而死!”
    “是,所以现下还有一条路。”
    “什么?求你了,快告诉我。”尼库斯几乎是喊叫出声,双眼溢满哀求地看着他,无论谁都会因为这张可怜漂亮的脸而感到动容。
    “你去死,然后我转告艾德蒙,你为隐瞒身份而牺牲。”斐洛亚紫水晶一样的眼眸看着他,那对紫眸如往常凝练、清冽,但没有半点生气。
    尼库斯毛发悚立,红润的面庞刷的一下血色退去,只剩下蜡黄。他即刻明白了斐洛亚的意思——他是要借自己向王后邀功……他果然没有看错,他就是条阴险狡诈的毒蛇!
    他立刻从桌边站起,双腿战栗地跑了几步,打算离开房间,但突然腿脚一阵麻软,连带整个人狼狈地跌翻在地。
    他疼得咬牙切齿,意识到是那杯酒出了问题,斐洛亚根本没想让他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他绝望地拖着身子,像只翅膀被烧掉的飞蛾,唯用躯身扭动,缓慢往屋外蠕动攀爬,但斐洛亚垂落在地的影子逐步逼近他,最后拉长成黑洞般的血盆大口,亟待将他吞噬。
    “抱歉,可我不想留下任何隐患。”斐洛亚蹲下,举起手中的短剑,迅速挥向他,嗤的一声刺穿了他的心脏。
    擦亮已久的剑,终于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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