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平很担心,“先生,要紧吗?”
谢之笑了笑:“无妨,是太累了,休息两天即可。”
“那就好。”陈金平放下心来,“对了,先生怎么称呼,以后交个朋友。”
“我独来独往惯了。至于称呼……”
谢之并不善于交朋友,但礼貌还是要有的。他思忖着,抬眼瞧见窗外清风中摇晃的几根竹子,“叫我竹二吧,竹子的竹,排行第二的二。”
夜半。
罗小绛开车载着谢之回城,“超度那么多兔子的亡魂,可是个大工程。但我师父很高兴,说这不是助纣为虐,是做善事。现在资金难题缓解了,我师父想请你去寺里一见。”
谢之正好暂时没地方去,“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得蒙着面,不能暴露身份。”
罗小绛:“好。”
谢之看着罗小绛:“我也帮姑娘保密。”
罗小绛打了个方向盘,车子一阵颠簸,“你直说吧。”
谢之缓缓地说:“姑娘脸色不太好,刚才强行帮陈金平开阴阳眼,想必很费体力。陈金平的眼睛,也是被你的术法反噬了吧?”
罗小绛盯着前方,没有否认。
谢之不明白了,“姑娘既然是寺庙里的人,却为何对邪术很有研究?”
罗小绛沉默片刻,“谁都有秘密,我不问你的,你也别问我的。”
“……也好。”谢之点头,他身上那么多谜团都生怕别人问,更何况特立独行的罗小绛。这姑娘虽然懂得邪术,却是一身正气,不用担心她被带偏。
车子上了高速路后,一路飞驰,凌晨时分进入大松山地界。
谢之的心情一下子开阔了。
诚然,这里是名山大川,钟灵毓秀,哪怕普通人夜间欣赏,都能在月色笼罩下的连绵群山中悟出境界。那些诗人作家,更不知要写多少诗词华章来夸赞。
但谢之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大松山中,有灵脉!
夜已经深了,松云寺的僧侣们早就关门闭户,休息去了。罗小绛把车子停在寺门口的停车场里,带着谢之进了寺庙。
听罗小绛路上介绍,这松云寺是千年古刹,香火旺盛,天下闻名。此时一见,果然不虚。
大小建筑古朴气派,丝毫没有破败之象,一看就是常年维护修缮的。普通小庙就算想讲究,都没有这个人力和财力。
罗小绛把谢之领到客房,“师父吩咐了,要你住上等房。”
谢之打量几眼这个精装修的房间,“谢谢姑娘。”
“该道谢的是我们,今天你帮了大忙。”罗小绛双手合十,“好好休息,明天带你见师父。”
谢之也回以太极阴阳印。
罗小绛走后,谢之打算盘膝吸纳灵气。
这个世界到底不适合修行,就算是有灵脉的宝地,灵气也十分有限。必须趁着日月高升的时候,才能最大限度地吸纳。
但他没有立即这么做,而是走出房间,来到庭院里的一棵参天松树下,取出兜里装了半天的矿泉水瓶碎片。
挖开花坛的泥土,埋了进去。
咒童已经万劫不复,没有来生。谢之却还是非常郑重,从花坛里折下一枝冬青插在顶上,念了几句超度亡灵的救苦经。
一切做完,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声音很低,“雪无知觉,落地无痕。人活一世,却知苦痛……千万别像我一样,死了没个凭证。”
同一时间的城市另一端。
何铮第无数次去看门锁,用力转一下,没有转动。
的确锁好了,不会有人进来。
于是,何铮又是第无数次从床上换到沙发上,再次辗转反侧。却还是睡不着,头越发疼了。
他甚至连闭眼的勇气都没有。
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黑暗本属正常。可记忆深处压不住的惨叫声,血腥味,和满目残骸,让这片黑暗变得阴森鲜活。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海正在靠近,仿佛下一秒整个身体就会下坠,然后无限下沉,最后被这片黑暗同化融合。
等何铮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撕扯着沙发巾,布料出现裂缝,痛感从手上迟钝地传来。
何铮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像是逃避一般,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直到犄角旮旯都被光芒填满,他紧绷的心才稍微松懈点。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乱,眼睛发红,俨然一个饱受折磨的疯子。
一阵悲哀突如其来。
何铮坐在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发出狂笑。
没有和谢之搭成戏,也甩不开那些久远的阴影……真没意思,明明过得生不如死,想做的事情,却还是一件都做不到。
何铮愣了愣,忽然暴怒地扑过去,徒手把镜子捶碎。
他望着碎片中无数个疯狂的自己,歇斯底里地大吼:“想让我死?不可能,我不会再有这种念头!谁都别想害我!”
“嗡——”
陡然震动的手机像是把钩子,把陷入重度臆想状态的何铮,一下子拉扯出来。
何铮愣愣地盯着一团糟的屋子,几秒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接起电话:“难得啊英杰,舍得在这个点主动打我电话。”
闵英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这件事太突然。”
何铮用带血的手拨弄着乱糟糟的头发,神态已经自若如常,“什么事,比抱着他睡觉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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