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等面面相觑。
关于兵权的事,当年高祖下旨册封爵位时曾言明兵权随爵位世袭,三代之后爵位再减等,可没想到两代都还没过,承庆帝就把他们几家防得如贼似的,这兵权到了赵隽手上该如何处理,他们私下里委实也在琢磨。
如今没等他们开口,他自己倒是先把话摆了出来,他们心里倒是也松了口气。
赵隽话虽说得硬,但细想之下却又无可挑理之处,他亲口答应不会收回兵权,便是安了他们的心,再说到子孙不肖影响国事便要收回兵权,这本是正理,若真有哪家子孙后辈堕落到埋汰祖业的地步,那么就是收了兵权天下人也还是会站在皇帝这边。
这话乍听不大中听,但赵隽能主动把话说到这份上,也说明没藏着什么歪心眼儿,魏国公跟韩稷对了下眼色,便就拱手道:“皇上所言在情在理,兵权是国家的,我们几家只是代行掌管之职,皇上既然信得过咱们,咱们便只有好生做好本职报效国家和君主。”
董克礼这里沉吟了一会儿,也点头道:“我赞同韩大哥,只要皇上信得过咱们,使我等以及诸臣能够安心效忠皇上和大周,我董家上下誓为大周死而后已。”
“此言甚是!”荣国公挺直腰来,“我们争的不是天下,而是安安稳稳康康泰泰地过日子,皇上若能答应臣等交付信任,吾等也自当加倍勤勉,并教育子孙后辈努力上进!”
“嗯,老臣的意思跟几位老兄弟是一样的!”护国公捻须道。
赵隽微笑颌首,最后把目光投向韩稷:“你呢?”
韩稷垂首:“臣自然头一个拥护皇上决策。”
赵隽深深点了点头,而后又颇为感触地叹息道:“诸位一片忠心可鉴天地,我赵隽得此贤臣良将,实乃至幸!”
目光掠过韩稷顾至诚等人面上,又说道:“这次内阁元老与几位老国公都不约而同推举尔等担领重任,朕从中看到了老辈们的高风亮节。同时也很欣慰能与诸位年富力强的良将一起中兴我大周,日后朝堂政务,就要多多劳烦诸位了。”
韩稷等跪下道:“臣等愿为皇上为大周赴汤蹈火!”
礼面的话交代完毕,赵隽这里便道:“爱卿们都出去吃酒罢。今日普天同庆,不必拘礼。”又望向一直未曾出声的沈宓,“沈爱卿暂留片刻。”
众人便皆起身告退。
等人散尽,赵隽遂从袖口里抽出几个奏本来,递与沈宓道:“朕前两日收到几本折子。乃是六科与礼部底下几个官员呈上来的,说什么后宫空虚,宜挑选良家女子入宫繁衍皇嗣,提议让朕大选,你去把这几个人给调出京师。上届庶吉士也该散馆了,你找几个得用的填补上去。”
沈宓把折子打开看了看,往赵隽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说道:“这折子上的并没有什么错,皇后虽然风华正茂,可到底膝下未曾有嗣。皇上要想早些立稳根基,还得尽快生下几个皇子才是,否则的话西北的辽王和吴王梁王恐怕又会生乱。”
赵隽凝眉:“你们怎么就认准皇后不会再生下皇嗣来?”
沈宓默语。陆铭兰虽然只有三十岁,可是她自打出碧泠宫后便一直在服药调理,辛乙虽未给她把过脉,但是也近前瞧过她的面色,他说她肝气郁结之症已近膏盲,这样的身体就算有孕,那也绝不是目前这几年的事,太医当然是不会明说的。可是赵隽却不能一味这么下去。
“皇后随朕受了许多苦,朕不会有负于她。他们让朕纳妃,不过是想劝朕扶植外戚与士族抗衡,朕不屑玩这种把戏。这件事,爱卿照朕说的去办吧。”赵隽语意低沉,双眼也垂下来。
沈宓也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便就拿着折子退了下来。
韩稷在拐弯处等他,见他心事重重出来便就上前道:“皇上跟岳父说什么了?”
沈宓微叹一气,把话说了给他听。
韩稷听后也是一怔。
午宴很正式。也没有什么风波。许是人多不便,又或是才交代过不久,陆铭兰也没在这当口提起之前那事。正好韩稷他们要等到晚宴过会才会回府,沈雁下晌便与太夫人上了轿,顺道邀请了华氏并华夫人、陈氏曾氏等上府里吃茶用晚饭。
太夫人亲厚和气,气氛也好,沈雁提议抹牌,这里就有梅氏帮着张罗起来。
沈雁跟华氏打眼色,华氏便推了陈氏曾氏上场,太夫人笑道:“我们稷儿造孽,这么点大的孩子就离了娘,难怪雁丫头只给他吃熘白菜。她们娘俩有体己话说,不管她,我们玩我们的。”
大伙听见熘白菜这典故不免笑问起来。沈雁也出其不意臊了个大红脸,知道是丫头们传了出来,也只得厚着脸皮赔笑。华氏与华夫人双双瞪了她一眼,太夫人则笑道:“你们瞪她做什么?他们这样的年纪,不这样才让人担心呢。若是外人在,我也不会说它。”
华氏才又笑道:“太夫人您别纵着她,仔细她无法无天了。”
太夫人笑完又道:“他们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是无法无天我也是高兴的。”
众人闻言又默了一默,韩稷的身世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们迟早要认祖归宗大伙也有数,太夫人这话虽然听得出来不舍,可她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口。
梅氏尚且蒙在鼓里,见状便就说道:“老太太多虑了,世子和大奶奶不陪着老太太,又上哪里去?”
“说的是!”太夫人笑道:“来来来,我们来抹牌,让她们娘俩几个旁边唠磕去。”
沈雁亲手给太夫人调了红参茶,便就引着华氏与华夫人往颐风堂来。
都不是头次来,进了房里坐下,丫鬟们便就寻胭脂青黛她们叙旧去了,沈雁留了福娘碧琴在跟前。
沈雁让人给华氏她们上了茶,便就问道:“母亲跟舅母把事情说了么?”
华夫人抿茶道:“说过了。”放了杯子,接着道:“华家本家族亲里姑娘倒是有,但一则久无往来,二则又学识粗浅,恐不能胜任,不过我们在金陵还有些人脉,江南女子性情温婉,且那些人家都还粗通文墨,要找一两个人出来,应还是不难的。”
沈雁道:“有我就放心了。眼下皇上还不知道这回事,究竟会如何还不知道,总之我先把人选留在手上再说,到时若需要,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凭着沈华两家这么宽广的人脉关系,要找几个人倒是不难的,难的在于一来要对方得用,二来又得对方心甘情愿,沈雁自己也是女儿身,也不愿进宫受那高墙困锁之苦,三宫六院之怨,别人若不肯去,又岂能强人所难?
这么一来范围就窄了,所需的时间也就更长了。
这里话题才罢,华氏忽然又道:“方才看你们老太太的意思,倒是不舍你们搬出去似的,姑爷打算什么时候跟皇上公开身份?我方才听葛舟说,先前皇上在召见姑爷和你父亲他们时,也问到这个,他们还不准备说?”
华氏向来不问政事,但这事关系到她女儿女婿,她却不能不操心。
沈雁听她提到这个,面色也黯了黯,“如今陈王案不是还没有结论么?等结果出来再说也不迟。”
华氏神色微变:“可是如今皇上已经登了基,若是还隐瞒不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沈雁沉默下来。她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欺君,可是谁也不知道公开身份后赵隽对韩稷这陈王遗孤会抱持什么样的态度,不管怎么样,给陈王府平反才是头等大事,就是再大的罪也都只能等这案子定了之后才能作打算了。
华氏说到这里就不禁有些焦虑。“那你跟老爷催过这案子什么时候定没?”
沈雁道:“老爷会加紧办的。”
“这丫头,就是会办你也得去催催呀!”华氏一指头戳到她前额上,“万一老爷事多忙忘了呢?”
怎么可能忘?沈观裕都指着这案子重振旗鼓树立地位呢。但显然这个时候是不宜跟她顶嘴的,沈雁摸着额头,自己也不知道嗫嚅了几句什么。
“好了。”华夫人轻睨着华氏:“爷们儿的事爷们儿自有盘算的。雁丫头只管把内宅管得妥妥当当就好了,怎么能越殂代疱理会这些?再说了,眼下她不是在谋后路么,有皇后这份示好的心在,咱们帮雁丫头把这事办好了,来日就算皇上怪罪,总归也多个帮忙说话的人吧?”
华氏沉哼了一气,横了眼沈雁,停止下来。
沈雁哼哼叽叽站起来:“我去看看厨娘准备了什么菜。”溜了出来。
晚饭摆在临湖的漱玉阁,太夫人十分高兴,说了很多话,看得出来素日里的寂寞。
如今她身子骨还能动,隔三差五倒也还能上亲近的人家里串串门,再过得几年,尊贵如她,也不会再出门了,那时候府里只有魏国公和鄂氏,以及韩耘,这府里也就更加冷清。而鄂氏还不知道什么才醒来,更不知会不会醒来,韩家虽然风光无俩,但人丁凋零,也是让人叹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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