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们的五感胜于常人,可此时此刻,虞穗穗看不见半点光,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眼前一片漆黑, 是那种极度纯粹的黑,目之所及皆被无边无际的墨色所湮没,视觉与听觉皆被剥夺, 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掌心微凉的触感。
手心痒痒的,大反派似乎是在写什么字。
他写得很慢, 指尖轻轻划过虞穗穗的皮肤,像是翩然掠过的尾羽。
【别怕。】
她分辨出这两个字,更是安下了心。
全是黑的地方她也见过,比如深渊的正中央。
两相对比之下,她便觉得深渊底部也还不错,至少能说话,也能点灯照明,不像现在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以后谁要是说深渊生存环境恶劣,她第一个不同意。
不过虞穗穗并没有多害怕,虽然原文里并没有这段剧情,但身边就站着一个最大的魔族头子……她真的很难再对魔族这个群体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感觉。
而且退一万步,大不了就是狗带,她还有两次屏蔽痛觉的机会,此时完全稳如老狗。
唰——
大反派一把将她拉过。
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发丝掠过,还没等她站稳,又被谢容景再次从左边拽到了右边。
虞穗穗:???
她意识到黑暗中有东西,这东西还在和大反派打架,可她看不见也听不着,只能通过一秒换一次的姿势判断:似乎打得还挺激烈。
谢容景一会将她的脑袋按下去,一会将她的腿抬起来,一会又将她推走再重新拉回来。虞穗穗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不倒翁,戳一下动一下的那种。
到了后面,他可能也觉得这样不太方便,干脆单手将她搂在怀里,爪子还顺手摸了摸她的毛儿。
这可能是虞穗穗经历过最神奇的一次战斗——虽身在前线,却完全不知道战况如何。
为了让老板能腾出两只手,她自觉地搂住他的腰,就像先前在深渊上时那样,一回生二回熟。
可又与先前不同。
当人的大部分感知都被剥夺时,还剩下的触觉,便会更加明显。
她能更进一步感受到谢容景微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或许是因为身体里都是他灵力的关系,虞穗穗并不觉得冷,只觉得像抱着一块温润的冷玉。
……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像流动着的液体一样褪去,耳旁传来细小的气流声。
是风的声音。
她的感官逐渐恢复,也看清楚了面前的情景。
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死掉的魔族。
而谢容景抱着大小姐站在肉块与尸体中央,地面被魔族的血染得通红一片,仿若一望无尽的海。
神奇的是,没有一滴血溅到她的衣袍上。
她穿着干净的裙子,裙摆悠悠飘荡在半空中,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腿。
夜风袭来,夹带着淡淡的花香,她的发丝也随之轻轻拂过脸颊。
像是一个缥缈而又温柔的梦境。
魔族这种东西,虞穗穗先前也仅仅只在幻境中见过。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活生生……不,死生生的魔界生物。
他们大多数长得歪瓜裂枣,有两三只看起来还算模样周正,穿的衣服也比别的魔族贵气,虞穗穗猜测这两只是魔族们的头头。
虽然看起来危险已经解决,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准确来讲,穗穗现在超级的担心。
魔族们为什么会攻击谢容景?
原先没有这段剧情啊……
他不是魔界的王吗?
完了完了出大问题了,大反派的下属造反了!!
倘若她开了上帝视角,定会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在原剧情中,谢容景会轻而易举找到他的最后一个同胞,然后亲手杀掉他。
时间倒回从门派交流大会上回来的那一日。
因为提前回到沧澜城,所以来到玉香楼、遇见了祝家人、祝黎负气出走……一切的一切看似只偏了忽略不计的一点点,实际上,却与结果大相径庭。
谢容景的弟弟还活着。
今天的这些魔族叛军,便正是冲着他来的。
其实目前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叛军完全无法和谢容景这个最大的boss抗衡。
若是虞穗穗知道老板偷偷摸摸掌握了大半个魔界,定会放下心——要怪就怪大反派掩饰的太好,她现在还以为对方在魔界是个光杆司令。
虞穗穗深感自己肩头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难道……她不仅仅需要客串谢容景的魔族小弟,还要一个人精分n角,客串一群魔族小弟?
这也太难了吧。
穗穗做不到啊。
大反派微笑着环视四周。
他的眼角下有两点血痕,似白雪里一颗殷红的朱砂。
他好久没有亲手结束过谁的生命,此时杀了这么多魔族,锐利的匕首割断了他们的咽喉,也挑起了谢容景心底隐藏的很好的恶意。
他怀念方才畅快淋漓的战斗,漂亮的桃花眼兴奋地轻眨,连指尖都在微微颤动。
再垂下眼时,怀中的少女面带忧虑,满脸关切地望着他。
……
像是悬崖边的盲人突然被一根看不见的红绳拉住,大反派犹豫片刻,缓缓开口。
“……已经没事了。”
他明显不太会哄人,这项技能已经用过几次都还是不太熟练。
穗穗:……别安慰我了老板,安慰安慰你自己吧。
你看你现在,下属都敢造反了。
她从谢容景身上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总结道:
“我会支持你的!”
“……”
良久的沉默中,大反派轻声问道:“如果今日的一切皆是因我而起,大小姐待如何?”
穗穗:……
“这不是一件很明显的事么?”她歪头:“我知道他们是来找你的呀。”
这种事很好发现:只有他们二人身旁有一大群魔族袭击,其余的地方空空荡荡。
仙门弟子和主角团加起来,要对付的也就小猫三两只。
谢容景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说:如果叛军想杀我,是因为我是魔族现在的王。
这样的话,大小姐又待如何?
“不要——!”
难以说出口的话被一声痛苦的惊呼打断。
“陈教习,陈教习你醒醒,别吓我啊陈教习……”
是个熟悉的女声,带着浓浓的哭腔。
出事了。
穗穗心头一沉,拉住谢容景的衣袖,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
陈教习躺在覆盖着杂草和枯叶的泥土上,左胸前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身后奔来的众人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童双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捂住嘴。
他的心脏被整个掏了出来,双目圆睁,嘴角的血打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
已经没有呼吸了。
秦晚趴在陈教习的身上,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和鲜血一同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陈教习他……”秦晚说不下去了:“他是为了,为了保护我……”
这同样是原剧情里没有的情节。
但这一次,虞穗穗想明白了。
秦晚要打怪的地方,一样是白宜镇。
可秦晚没有和他们一起,只能和教习一同行动——就像先前的炮灰医修,需要陪着三人小分队去密林那样。
而他们没有虞穗穗高价买的飞行器,到达白宜镇的时间晚了一天,恰好赶上魔族侵袭。
再后来……便是现在的情景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秦晚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刀修教习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觉得真刀真枪才是真男人。
有一次,虞穗穗学了两下刀法,他惊讶地抖着大胡子夸赞完,又转身去骂别的学生。
“你们看看,人家小姑娘都比你们强!”刀修教习粗声粗气:“人家还是个音修!”
“一个音修都会的东西,你们要是再学不会,今晚都给我留下,一人练三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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