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暗瞟过他一眼,目光落到邱纶那张焦躁的脸上,“怎的?”
邱纶把个装钱的袋子丢在炕桌上,一股屁坐下去,一个后脑勺抵在窗台扬着声调惆怅起来,“竟只剩下这么点银子了,我什么时?候花了那许多?”
妙真松开袋子开看,见里头零零散散约莫只剩下六.七十两银子,就好笑,“你什么时?候花的也能忘?我来替你算算好了,大前天,你说出?去访一个朋友,少不得请人吃酒吧?前天,你说老五叔媳妇烧的饭吃烦了,往街上叫了一桌席面?来。昨天你出?去一趟,使得上使不上的东西又买了许多回来。还不算再前头的日子呢。”
“嗨,我哪里记得住这些?”邱纶向窗台上撑起来一点,银袋子里取出?两个稍大的锭子“嗳”了声,抛给良恭,“这里大概三十两,你往码头去谈一艘包船。”
良恭掂在手?里没吭声,只不屑地笑着。倒是妙真把他没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拢共就剩这些钱,为?什么还要包船?还是搭货船的好,到了常州也有不少开销。”
说话间,她把眉头恨恨一扣拢,下定了狠心,“咱们都不好再像从前似的大手?大脚花钱了,头一个从我起就要改了这毛病。我也太?能花钱来了,从今往后,用不上的东西我一件不买,用得上的也要货比三家!”
逗得邱纶直笑,“我买下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用得上。你要省检,我却不能让我的女人过这缩手?缩脚的日子。你别管了,只照我的话去包客船,明日我到家去拿些银子,就连到常州后的开销,我也一并带齐。”
“我的女人”四?个字一连在妙真和良恭的神?经上跳了跳。妙真还可,不过听不惯,觉得有些别扭。良恭不由得脸色变冷,把那两锭银子向上抛几?回,攥在手?中向邱纶笑了两声。
第69章 梅花耐冷 (〇一)
且说?定下船后, 邱纶见?银子所剩不多,次日便往家去要钱。自门首踅入园中,恰好几丈开外碰见?长寿。待要喊,不想长寿将脚步一转, 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邱纶不明因由, 大为生气,窜上去揪住他作势要打, “你跑什么?!难不成爷是哪里来的?鬼, 还能吓破了你的胆不成?”
长寿抬起手来挡, 口里忙呼:“三爷别打!小的?知错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邱纶丢开手横他一眼, “既然晓得怕, 怎么见?爷不上来行礼, 反倒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开?”
长寿“嘿嘿”笑几声,低着?脸一壁窥他的?脸色,“不是小的?不知礼数,跟了三爷这些年, 会不晓得给三爷行礼?实在是有苦衷。小的?要是没猜错, 三爷回?家来,是来拿钱的?吧?果然如此,小的?就不得不躲。太?太?发了话给账房和家里的?一干人,叫不许给您支取银子,连各家铺子里也交代了, 不许给您钱, 也不许您拿取东西。小的?怕三爷知道了生气, 又?帮不上,只好躲开了, 省得干看着?您着?急,心里也疼啊。”
邱纶睨着?他,半信半疑的?神色,“这回?是来真的??”
“看样?子假不了,业已?放出话去了,还往苏州给老爷去了信。实在是您上回?把太?太?气得不轻,当着?大奶奶,二奶奶,尤大姑娘的?面顶撞太?太?,这不是伤她老人家的?体面嚜,能不动怒?”
“我那?也是叫她们给逼得没法子,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她们又?不依,难道怪我不成?”
丢下这话,邱纶依旧往账房里去,果然就碰了壁。管账目的?先生撂下话,没有太?太?的?话,谁来支银子也不给。只得转去邱夫人房里去。谁知进门听见?他娘病了睡在床上,忙进卧房里瞧。
未及开口?,邱夫人便拿吃药的?汤匙向他丢来,药也搁住不吃了,指着?他鼻子骂:“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为个女人要跟家里造反么?不是抛家舍业要跟她去么?又?回?来做什么?难道是特地?回?来看看你老娘死没死透?!”
邱纶忙退一步,摸着?鼻子咕哝,“您这是哪里的?话。”
伺候的?媳妇又?拿了把汤匙来,两头劝着?,“太?太?别生气,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三爷不懂事,您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三爷,快,给你娘磕头赔罪,说?‘儿子错了,往后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忤逆父母。今日回?来就是来认罪的?,往后保管规规矩矩服侍在娘身边。’”
不想邱夫人还未作表示,邱纶倒登时抬起头来,“那?可不成!我还要陪着?妙真到常州去打官司呢,等回?来再来给娘磕头。娘,您告诉账房一声,叫他们给我支几百两银子使,这一去少不得有许多花费。”
登时又?把邱夫人怄得个肝火大动,连药碗也举起来砸过去,“你还想要钱?做梦!为个女人,把你老娘气死在这里不算,家也不回?,还要陪着?她东奔西跑的?,还想问我要盘缠?你们不是好得生死分不开嚜,还晓得要吃饭要花销啊?要花销,你们两口?自家赚去啊!”
邱纶忙腆着?脸说?好话,“娘,您别较这个真啊,儿子这一去,没钱在身上怎么成?您就不怕儿子在外头挨饿受冻?”
“那?就随你饿死!饿死你倒是老天爷开了眼,替我除了你个孽障,叫我下半辈子的?日子轻省着?过!”说?完邱夫人便牵着?被?子睡下去,向里头“嘎吱”翻了个身。
后头邱纶又?连番央求,皆不管用?,邱夫人全作没听见?,说?得烦了,拣起个枕头丢他,叫他滚。他不得趣,只好出来,欲往街上几间铺子里去问问。心想着?连他娘这里都不松口?,铺子里想必也讨不着?好处。
这厢臊眉耷眼地?在园子里逛着?,忽然听见?后头有个小丫头子喊他,原来是他二嫂打发人来请。
到那?屋里坐下,二奶奶问了他几句后,便吩咐丫头往卧房里取了个包袱过来,揭开看是整一百两银子。
二奶奶道:“昨晚你二哥叫了老五叔来问,知道你和妙真小姐要往常州去打官司。你二哥说?,这一路去,总要些盘缠,太?太?虽然管着?不许给你,可他做二哥的?,不管你那?些儿女情长没要紧的?小事,只管你有没有银子花。晨起他走时,拿了七十两出来,算准了你要回?来要钱,叫我给你。你二嫂虽然体己钱不多,也补了三十两,给你凑个整数。”
他们邱家从不曾分家,大爷二爷虽各在外料理着?生意,可所有的?进项,一并都归入总账。素日的?各房里的?花销,都是由邱夫人按月支派。因此各人日常的?开销尽管都有富裕,要大项却都得理清了事由,现往邱夫人那?里现要。
二爷拿出这八十两银子,也是从自家的?开销里挪出来的?一笔。邱纶接了,道谢之余,又?怕不够,便腆着?脸笑,“二嫂,你和二哥是最疼我的?,少不得再拿点?给我,一百两只怕不够花啊。”
二奶奶立时板下脸,“这还不够?你出门在外就不知道省检些么?老三,我才懒得教训你,只是你也要晓得长进,什么钱该花不该花,你要有个盘算呐。我不多说?了,你要多的?没有,不要你依旧还给我。”
邱纶怕她反悔,忙提了银子起来,作了几回?揖告辞往九里巷回?去。走在路上,被?热烘烘的?太?阳照着?,猛地?想起昨日傍晚妙真找扇子,这一路丢丢落落的?,只翻到一把竹柄的?纨扇。
他嫌那?竹柄的?不够好,扇面也不好,一味想要自己的?女人细枝末节上光鲜体面,便顺路走进家铺子里,拣了两把玳瑁缂丝的?,也给自己添置了一把象牙骨洒金面的?折扇。
归至家中,将两把纨扇献与?妙真。妙真自然识货,一看扇柄扇面,又?看绣工就晓得价钱不少。说?是三两银子,妙真因问他,“你哪里来的?钱?”
邱纶便把回?家这一趟的?遭遇细细说?给她听,最尾歪在榻上,饧着?眼一笑,“我早就说?了,他们是犟不过我的?。太?太?虽然发了狠心,可我二哥二嫂也不能放着?不管,还不是拿出一百两叫我做去常州的?使用?。”
妙真向他望去,想起他家那?位二奶奶,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得了哥哥嫂嫂私底下贴补的?钱,没说?怀着?天大的?感念,反倒觉得是人家该给他似的?,竟还有几分得意。
她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却是人家的?家务事,又?不好多置喙什么。不过管不了别人,当管好自己,就把那?两把纨扇搁在炕桌上,拣起先前那?把竹柄的?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拿去退了吧,我这里还有这个使用?。一把扇子,扇风而已?,根本用?不上这么名贵的?。昨日我才说?下的?,从今往后,该省检的?地?方就要省检。”
邱纶端坐起来,盘腿转向她这端,“这可不行,你从前锦衣玉食,没得跟了我,就要叫你过省检的?日子,那?我成了什么了?堂堂男子汉,叫自己的?奶奶衣着?光鲜,打扮体面,这是最分内的?事。你在这上头省检,不是打我的?脸么?”
“我自己如何?穿衣打扮,与?你有什么相干呢?这话不对,倘或我偏就不爱那?些鲜亮的?衣裳,珠光宝气的?钗环呢?难道也怨你给我买不起么?这都是外头的?东西,你待我好不好,又?不在这些东西上头。”
邱纶笑起来,握住她一只手,“你这么深明大义,我就益发该对你好了啊。可我这个人,一旦要待人好,就想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买给她,别的?待人好的?法子我也想不出来。”
“我不是要你想这些。”妙真轻轻蹙眉,啧了两声,“我这样?讲吧,你是为了我才从家里跑出来的?,人家都冷眼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咱们就该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瞧。你此刻要是知道省检,再不问你家里去伸手要钱,就是保全了我的?脸面,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了。你明白么?”
邱纶明白是明白,还不是她那?要命的?骄傲在作祟。可他觉得这不过是赌气,不管家里头谁拿钱给他,都是天经地?义,在他并没有一点?尊严上的?妨碍。
不过这是小事,他不愿和她争论,笑道:“好好好,我明白我明白。可我买扇子的?时候人家就说?了,钱货两讫,概不退账,不喜欢也只能去换。你实在不喜欢,要不我再去换两柄来?”
妙真只得作罢,“那?只好算了,可你下回?可别再买这些不必要的?东西。”
邱纶嘴上答应着?,却是一句话没往心里去。一时走回?西屋,看见?花信在为他打点?东西,他想着?自己跟前没有下人服侍,到底是在使唤人家的?下人,不可亏待,便随手赏了二两银子。
花信自然谢个不住,也笑个不住。
恰巧良恭从廊下经过,听见?里头花信在连连道谢,像是为了邱纶又?赏了她些什么。他心里倒和妙真的?想法不一样?,很乐于看见?邱纶大手大脚散财,散着?散着?,自然就把一身不成器的?纨绔之风都散露无疑了。
男女之情也很奇怪,往往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妙真和邱纶最初相识,是坏在他一身的?纨绔习性上,那?时她应有尽有,邱纶的?讨好奉承不过是在“绣金边”,她当然看不上;后来两个人要好,不过是因为妙真身陷窘境,他绣的?金边成了她鹑衣百结上的?一份硕果仅存,自然珍贵;眼下又?不同了,她已?在困顿的?日子里日益改变,看待邱纶理所应当地?又?换了副眼光。
无论如何?,一对男女在人生的?道路上若不能齐头并进,终要东零西散的?。良恭暗暗高?兴着?,浮到脸上来,成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带着?这点?笑意一径走进妙真房里去查看箱笼。
甫进门,妙真就疑惑,“你在笑什么?”
良恭不作答,看见?炕桌上两把上等纨扇,反走去拿起来看,越看越是把嘴笑开了些,“这是邱三爷买的??”
妙真拾起另一把,在手上没奈何?地?转了转,撇着?嘴,“可不是嚜,我叫他拿去退了人家,他说?退不了。真是的?,既虚掷了银子,还平白的?添了两件行李。亏得不是什么大件,要是大件东西,带起来不够麻烦人的?。”
良恭睨着?笑眼故意问她:“你不喜欢?我看倒是做得很精致,堪配你啊。”
“什么配不配的?,我难道还要这些东西来衬么?如今这里一趟那?里一趟的?没个定数,我恨不能一身轻松,什么行李都没有才好。这些东西,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又?可惜,带着?又?累人,还不如拿去典了。”说?着?搁下扇子,把脸一歪,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回?头没钱的?时候,就拿去典些银子。依我看有钱还是该置办些房子产业要紧。”
良恭“哼哼”笑了两声,也放下扇子,去查检地?上摆着?的?两只大箱笼。
妙真一双眼狐疑地?随着?他转动,“你到底笑什么?怎么笑得好似不安好心。”
“你看你,净是多心。”他转过来,人刚好在西晒的?一片太?阳之外,陷在阴凉中向她不正经地?抬一下眉峰,“是几时落下的?这毛病?”
“我才没有……”她心里久违地?弹动一下,不自在地?把脸偏向一边,端起早就放凉的?茶呷了一口?。
良恭翻看那?两只箱子,仍旧在其中一口?的?面上看见?那?只王昭君的?风筝。他又?笑着?把箱子盖上,什么也没问。
他慢慢在屋里巡查了两圈,故意不去看床上那?并排放着?的?两只枕头。可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过去,仍然不可避免地?发现都有睡过的?痕迹。他望着?那?床叠好的?被?子,心里压制着?一股愤然冲动。
他笑得又?有些冷淡了,“东西都带齐全了么?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你不是在查检嚜,又?来问我。”
“问不得?”
妙真调脸一看,他不知几时走到面前来了,笑着?睨她,目光是冷凛凛的?,给人一种压迫。
她一副心窍转来转去,也猜得到他是为什么。反正这一向他在这屋里总是要受点?什么刺激,偶尔也要阴阳怪气两句,随时随刻就能翻脸。
尽管他们从不涉及到隐秘的?话题中,但她已?是抱着?“明人不做暗事”的?态度,颇有几分磊落轶荡,怕他什么?
她仰起双眼,“问是问得,不过你是多此一问。”
他笑着?咬牙,拿手指隔着?点?距离在她鼻尖前点?一点?。妙真就把这手拍开,“你敢指着?我?”
良恭只得把手往回?收,收成一个拳头攥在袖中,“我有什么不敢?我这个人你还有些不清楚,一向是不把人放心上的?时候才和讲人和气,放在心上的?人,我就不和他客套了。”说?着?又?往前去转悠,这里翻翻那?里翻翻,一面叹气,“不过你说?得对,我对你也该是讲些规矩的?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妙真暗瞟着?他没定行的?轮廓想:他说?这话,难道是在威胁我?也许他这时候才吃醋吃到面上来?还是这意思是打算要在心里放下她了?
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想到后一种可能性,一时就有些发慌。堵着?个疑问在腔子里,闷闷的?,正犹豫着?要不要试探试探,却见?邱纶进来了。
邱纶看见?良恭也在,顺便就过问他包船的?事。良恭回?道:“邱三爷给了钱,难道还有办不成的?事?和人家约好了,明日一早就启程。”言讫就要走。
“马车呢?”邱纶又?问。
“也都雇好了,明日卯时就来门前接。”
邱纶走去把摆在墙根底下的?箱笼轻踢一脚,“多雇一辆来,我和妙真乘一辆,另一辆拉这些东西。”
妙真道:“拢共也没有几口?箱子,一辆车也放得下。”
邱纶笑着?走过来,“谁和这些东西挤在一起?磕磕绊绊的?,也不好坐人。”
妙真气他总是这样?不必要地?开销,待要说?两句,不想良恭却笑着?来赞同他,“三爷说?得是,这些东西和人都在一辆车上,路上又?颠簸,总是跌来撞去的?,没准就碰到人。我还是再去雇一辆车,咱们也不差这两个钱,不好做那?副穷酸相。”
邱纶哼哼笑着?,“你这话我爱听,省这几个钱又?不能发财,我最不喜欢抠抠搜搜的?小气样?子,叫人家看了笑话。”
妙真听他两个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她一样?,就默然不语了,随邱纶去安排。
隔日就雇了两辆马车,前一辆马车内坐着?邱纶与?妙真,车外是车夫与?良恭。后一辆装些行礼,花信也在上头坐着?,外头则是车夫和严癞头。
晨曦红红地?照在车帘子上,映着?外头的?人影,那?颗光秃秃的?脑袋摇来晃去,简直晃得人烦闷。花信这一刻真是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邱纶与?妙真的?婚事恐怕难成了,她的?前程也不可避免的?受了牵连,难道就只有眼前这个人选?
想想真是不甘,情愿把渺茫一点?希望仍寄托在邱纶身上。就算他与?妙真婚姻不成,总还是很要好的?一对。即便将来另有位“邱三奶奶”,邱纶也是丢不开妙真的?,不论是二房还是外室,总要给妙真一个位置。那?么她做丫头的?,未来也还是有一份机会。就是眼下,邱纶也是一个很大方的?主子,如何?都是不亏。
如此一盘算,花信果然尽心竭力服侍起邱纶来。不似往前,尽心虽尽心,也是拿他当客。如今待他已?与?妙真无二,都当做自己的?主子。
这一程还算安稳,妙真没发病,只是到无锡转行河道时遇上往常州去的?那?条水路夏汛涨潮,许多船只都不敢走。一行平白在无锡耽搁了个把月的?光景,这一月便借住在邱纶一位朋友府上。
他那?朋友叫华子鸣,同邱纶一般年纪,十分好客。妙真起初不想去人家府上叨扰,不好意思,怕人家长辈问起她和邱纶的?关系。架不住这华子鸣说?家中长辈这一阵子都到外乡访亲戚去了,并不在家,这才肯借住过去。
自住到这华家起,妙真便日日打听着?退潮的?消息。邱纶却不甚挂心,好容易与?旧友相会,偏这位旧友又?与?他一样?的?性情,又?是家中无人,自然是日日檀板金尊为乐。
妙真因空隙里,想起那?年上常州时在那?韦家寄居过一段,受了人家的?照拂款待,便要打点?些礼物去拜见?人家老太?太?。
和邱纶说?起,邱纶道:“这个好办,到街上买些东西,叫华家的?车马送你去就是了。”
“我明日一去,少不了下晌才回?,你如何?消遣呢?”
“我和华子鸣出去会朋友的?局,这无锡我虽路过两回?,却从未好好玩过,有了几个新交,还会寂寞么?”
当下辰时过半,华家的?下人送了早饭来,花信在那?里摆饭,妙真叫他过去吃,他却歪在榻上颓懒地?打着?哈欠,“我不吃了,我在这里眯一会,昨晚三更天才睡。”
妙真因问:“你忙什么三更天才得睡?”
“我近三更天才回?来,你没听见?我那?屋门响么?”
这么晚才回?,恐怕是在外头胡混,妙真隔着?炕桌瞥他,“你做什么去了?”
邱纶睁开眼睇见?她怀疑的?神色,就笑起来,“你怕我在外和女人胡混么?你放心,哪个女人能及你?是华子鸣引荐了几个朋友给我认识,里头有位姓周的?,他在他府上摆了一席,请了一班杂戏,特地?请我们。大家就在他府上吃酒,玩到了二更过半才散。我发誓,席上除了唱戏的?,还有他的?姬妾外,再没别的?女人,不信你去问华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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